69我当初答应过她,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人,不离不弃,不死不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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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四岁那年,父君突生一场大病,久患不愈,药石难医,多数时候就缠绵病榻,连床都下不得。 父君原身是南疆岭北的瑶月族人。 瑶月族的人无论男女皆是白玉做骨,霜雪为身,天生有一双翠羽眸子,个个皆是世间难得的天仙下凡。 父君身为族中的大祭司,一副好皮囊勾的无数芳心暗投。 当年微服南巡的先皇女帝就是对父君一见倾心,降低身段的百般追求才赢得父君心甘情愿的跟她回了凤歌皇城成婚。 便是那般美的一个人,因了这场大病逐渐被耗空了身子,到了后来人瘦脱了形,再也看不出一丝当初能让凤歌女帝心迷沉沦的倾城美色。 唯有那双碧翠眸子仍是美丽如初,多情似水。 为此,帝渚简直cao碎了心,每日无心上课,除去必要的一日三刻练功便随身伺候在父君床前。 熬药喂食,打理家务,内里内外皆需她亲自上手,还要一心二用的照顾年幼的帝渺,只恨不能长出八只手来。 许是上天垂幸与这一家可怜三口,后来父君在她的细心照顾之下真就慢慢恢复了。 有一日夜色良好,清风缓缓,空气中有幽幽花香袅袅散开。 彼时她端了药一口口的喂父君,父君一面吃着一面闻见屋外飘来的花香,突然就说他想去外面随处逛逛,散散心去去晦气。 正好那时春风过地,皇宫开了满园的春色,百花动容,确是个赏花的好季节。 帝渚是个孝顺的好孩子,何况生着病的父君最大。 他任何的要求帝渚从来不会拒绝,而帝渺已被她哄着在屋里沉沉睡着了,不用担心他们出门一趟帝渺会出意外。 于是帝渚想都不多大想的答应了。 知道父君爱花,帝渚便小心扶着身子还是孱弱的父君来到百花开遍的凤凰台。 夜色之中花开千朵,绿丛深深,几只白孔雀在花丛中静静卧着睡去,月下美人在月色中舒缓绽开,花香清冽。 此刻的凤凰台比起白日更多几分缥缈安静,堪比仙境,煞是美极。 宫中入夜后就基本沉寂如死水,除却少数的太监侍卫会偶尔走动,周围再无多余旁人,帝渚便放心询问身旁人。 “父亲,你喜欢什么花?” 凤凰台的百花皆是极为难得的奇花异种,价值万千。 但在帝渚看来这只要能博得父君一笑欢心,哪怕就是全部摘尽也不无不可,即便事后她被追查到因此受到严厉惩罚。 “花只有长在根上才能开得更好,开得更美,若是摘了过不多久就枯萎了多可惜。” 看出她意图的父君摇摇头及时制止了她的暴行,好声开劝道:“良儿,只为那一时的占有欲,就毁了它的一辈子何其无辜可怜。” 帝渚听着这话就联想起别事,一下怒色道:“那父君便不无辜可怜了么?” 大概是一时没反应过她说这句话的意思,父君楞了一下瞬间顿悟,随即轻笑开了。 他转开眼看向争奇斗艳的百花,徐徐道:“我并不觉得自己可怜,是我当初心甘情愿的抛下一切跟她走,不怪你的母亲。” “她不是我的母亲,她不配。” 想到前几日发生的那事,帝渚气得眼眶发红,咬牙道:“父亲你病重的厉害,她都不来看你一眼,世间哪有这么狠心的妻子,这么无情的母亲。” 见帝渚气的快要发狂,父君无奈,更是叹息,便轻柔的摸着帝渚的脸颊,柔声哄慰道:“我知道你为了我去求过她来看我,但她太忙,顾不及来看我,我不…….” “她忙?父亲你可知她忙的都是些什么事!?” 帝渚气得更甚,埋藏多年的不满瞬间爆发,语气间皆是对那所谓的母亲的鄙夷嫌恶,她怒极之下管不住口,脱口怒骂道:“我去时,看到她正和奴才寻欢作乐呢,当真恶心至极!”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她本不想让父君知道这事徒惹伤心。 可一时气不过管不住嘴就说出了口,帝渚恼的都想要自打耳光。 她还是太年轻了,管不住容易暴怒的心绪,容易惹出祸的嘴。 果然,父君一听到这话脸色顿时发白了些。 他本就身子孱弱,血色恢复不足,如今更是显得羸弱苍白,看得人心口发痛。 帝渚越发后悔不迭,急忙劝道:“父亲你别难过,我已经吩咐人教训了那个奴才一顿,给你报仇了!” 她本以为这样能哄得父君开心些,没想到父君反而神情大变,先是惊诧不已的瞪着她,不能相信自己原本懂事宽厚的女儿竟会变得这般的不可理喻,迁怒旁人。 他伸出两根细长的指骨一下狠狠揪住她的耳朵,严声喝道:“糊涂!顽劣!你……你教训那个奴才作甚?!” “谁让那个奴才跟着母皇乱来,我看不过眼就,就这样了。”帝渚还是第一次被自家父君耳提命令的教训呵斥,疼的哎哎叫唤,痛声哀唤道。 “哎呀,父亲,你快松些手,疼坏我了!” 看帝渚疼的五官扭曲,其实父君何其不心疼。 帝渚长这么大一直很懂事乖顺,他就没舍得碰过她半个指头,现下却是为了个不相干的外人对她发火。 他当然不舍,却不得不这般做,免得现在他一朝轻易的放过她,她今后便不当回事,视人命如儿戏。 每个人都是一条命,再低贱也是爹生娘养的,众生平等。 皇宫里的人们过惯了不拿人命当回事的日子,习惯成自然,他却不容许自己的孩子也成为这样无情之人。 “你一个看不过眼就让人家不好过,如此跋扈不讲理,我何时这般教过你。”父君沉声斥道,“生为人胎便不分贵贱,看你今后还敢不敢再这般做了?” 耳朵的好坏就在父君的一手之间,帝渚哪里敢反驳抗嘴,连声认错道:“我不敢了,父亲,我错了,再也不敢了,你松点手,我真的好痛啊!” 待父君再三确认帝渚是真的知道错了之后,他才是大发慈悲的松了手。 刚一松手便见帝渚的那只耳朵又红又肿,他又心疼的不行,低头轻轻的给帝渚吹耳朵。 父君玉雕的眉头紧皱,苦的好像比帝渚还痛几分,真是打在儿身痛在父心。 “父亲,我也不怎么疼的,你别难过。”帝渚一点见不得父君难过,就算此刻耳朵痛的麻木了,她也强撑着表示自己一点不疼,还认真的保证道。 “父亲,我知道自己做错了,以后我不会这样了,你放心吧。” 帝渚的懂事乖顺比十个太阳更窝心温暖,父君看着刚到自己肩膀高的帝渚,心里愈发的柔软。 他不禁感慨,别的孩子像帝渚这般大的时候还躲在父母背后被保护的极好,在父母羽翼下活得无忧无虑。 而他的孩子却已是一肩承担起了一家重担,早早感受到生活的艰苦不易,偏又孝顺懂事的教人感伤。 对于帝渚,他是愧疚的,更是心疼的,他垂头凝视帝渚明亮灼灼的眼眸,已现成熟冷静的轮廓。 父君不自禁的伸出手抚摸帝渚柔软的脸颊,轻声应道:“恩,我相信你,我的良儿是最乖最善良的孩子,是父君的好孩子。” 帝渚握住脸边冰凉的手,仰头看父君温柔亲近的笑脸,小声翼翼的问道:“可父亲真不气么?母皇不仅背离了你,还有那么多的侍君情夫,你以前跟我说过,人一辈子只能寻一个良人两厢厮守,她却有三宫六院,还同奴才厮混,如何对得起你?” “我跟着她来,便从未后悔过。”父君浅浅笑着,眼神缥缈,却是透着坚定。 “我当初答应过她,我一辈子只爱她一人,不离不弃,不死不分。她怎样我不管,我却绝不会违约,问心无愧即可。” 父君忽地发出一道悠长叹息。 “良儿,你母皇是天子,她的命令无人不敢尊从,所以那个奴才无论是否愿意,他是不敢拒绝的,他本身又何其无辜可怜呢?你要体谅他的难处。” “良儿,一个人想要活下去,这并不是错。” 父君话音刚落,森森草丛后恰好有一群巡夜奴才经过。 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正见小小一人落在了人群的最后亦步亦趋的走着,手上提了个比他还大的六角宫灯。 他看着十分瘦弱,身骨矮小,提着这人高的宫灯本就勉强,凉爽秋夜里头上的汗水汩汩而下,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旁边的教导公公很是不满,狠狠戳着他后背,嘴里瓮声瓮气,应该是在低声咒骂着他。 许是无意,许是察觉到有人看着这边,他忙中偷偷往帝渚的方向望了一眼。 只一眼,就见那花圃中有两人。 其中一个是他从来没见过的豆蔻年纪大小的少女也正好看着祂,模样清冷的不似人间烟火。 或许是风沙进了眼,或许是因为别的原因,只见那少女的眼睛再一眨,一滴泪就从眼角处堪堪坠下。 明明两人之间隔得不近,夜色昏暗。 可他就能清楚看见那少女掉下的那滴泪顺着脸庞滚落,晶莹剔透的像是一颗水晶珠子,滴答砸落地上散作多颗小银珠。 鬼使神差的,那时他突然很想扬声问一句,喂,你是为我哭的吗?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