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事儿办妥了吗？”陈铎问。

    “皇后娘娘已经答应我了。”美玉简短地将海光的话说了，几个人都很高兴，红翘又将近些日子胭脂生意的情况和美玉说了，总的来说生意没有以前红火了，经历了战乱之后，好多小买卖都不好做了，成衣铺、酒楼、妆品等生意都没有以前好了。

    但是翠拂阁毕竟是佼佼者，有些人家能打听到美玉的身份，上赶着过来买胭脂讨好美玉，其实就是在讨好新皇后，利润还是能看的过去。

    陈家在浣南的生意也受到了波及，但是家大业大，靠着积蓄也顺利地熬了过去。

    李骜那段时间不是被关就是在治病，感触不深，但是冯守时可是知道底层人民的日子因为战乱被波及成什么样，家里有些积蓄的还能勉强度日，家无恒产又找不到活的，饿死的、卖儿卖女的都是有的。

    美玉听着陈铎和冯守时交谈，想起从浣南到京城的一路上，确实不如以前和冯守时进京时繁华了，她曾经认为皇位本来就应该是废太子的，他举兵讨伐夺回皇位是顺理成章，现在看来这样的顺理成章下面不知道是多少百姓的累累尸骸。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只愿新皇登基后，能治国安邦勤政爱民。

    她虽然和皇后交好，但在新帝面前也说不上话，所能做者唯有施粥发药。

    “我想拿出每个月一半的利润给吃不上饭的百姓赠粥发药，你们觉得怎么样？”美玉问道。

    “我支持jiejie。”红翘第一个道。

    “如此善举，我没什么异议。”陈铎道。

    “美玉做什么，我都支持。”李骜道。

    陈铎：“啧。”

    冯守时道：“太好了，这样的话，肯定有很多人能熬过这个冬天了。”

    几个人谈到了深夜，美玉都困了，陈铎和李骜还是坐在椅子上，眼巴巴地看着她，红翘已从冯守时那知道美玉打算和他们俩在一起了，想到美玉竟是要效仿西域的老师，不知道她是不是大周第一个要娶两个男人的奇女子。

    红翘虽然没经历过，也看懂了他俩的眼神儿，不禁有点脸红，这俩男人是向美玉jiejie争宠呢。

    他俩装作若无其事，其实暗送秋波的模样，美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一人身穿青衣劲装，蜂腰猿背气宇轩昂，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锋芒毕露。

    一人一袭翩翩白衣，身姿飘逸玉树临风，似精藏的一枚碧玉笛，流光暗藏。

    美玉的目光从李骜身上跳到陈铎身上，又从陈铎身上跳回到李骜身上，两个男人的心也跟着起起伏伏，最后美玉把目光落到了红翘身上，“红翘，我们好久没见了，晚上一起睡吧。”

    什么？美玉jiejie最终选了自己，红翘忍不住在两个落选的男人面前挺了挺胸膛，随即感觉自己莫名其妙，怎么卷入了他俩的争斗里了。

    晚上，红翘和美玉躺在床上，自然少不得说些体己话。对于红翘，美玉最cao心的就是她和沈涵能否终成眷属，问道：“你最近和沈大人如何了？”

    红翘脸上绯红，“好像是皇后娘娘找他母亲说了什么，他母亲邀请我去了他家，态度简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美玉心中一阵温暖，海光总是这样帮她，“太好了，看来你们的事终能得一个好结果。”

    “他有提想娶我，可是你们都不在，我就让他等你们回来。”红翘有些不好意思道。

    “太好了！”美玉捏了捏红翘的鼻子，忍不住为她高兴，红翘眼角眉梢带着娇俏地问：“jiejie，我看今日李大哥和陈大哥都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哪个都不选啊？”

    “我怕另一个伤心呗。”美玉揉着自己的头发，想想陈铎和李骜伤心的眼神儿，她觉得自己有点遭不住，“想想男人娶那么多个真是心狠，去一个人的房里时，怎么能做到装作看不见别的妻子伤心的眼神儿呢？”

    “我看，男人就是怕看见，所以写出女德女训，要她们大度，不允许她们伤心，其实是他们自己怕亏心。”红翘支着身子道。

    “你说的有道理哎！”美玉道，“等你以后嫁给沈涵，不管发什么事，都可以给我说。若是他对你有什么不好的，你记住，宋家小院的门永远给你敞开。”

    人活在世上，最重要的事就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有家可归。

    红翘感动地扑入美玉的怀中。

    次日一早，美玉被冯守时和陈铎的争吵吵醒了，她和红翘面面相觑，连忙穿好衣服出去。

    只见三个男人站在院中，李骜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腰带被陈铎夺在手中，冯守时要上前夺腰带，被李骜用手拽住。

    “你们吵什么呢？”美玉问。

    三个男人齐齐看向美玉，陈铎委屈道：“你给他绣腰带了？”

    “嗯。”美玉点头。

    “绣的比送我的好。”陈铎从怀中掏出自己的腰带，那条他曾经嫌弃的腰带被他时刻带在身边，绣花的线都被摸得变毛了。

    美玉承认后来给李骜绣的时候，技艺已经练了回来，而且时间更充裕，所以绣的肯定比陈铎那条更好，“好，你先把李骜的还给他，我以后给你绣一条更好的。”

    得了承诺，陈铎委屈的模样才消失了，笑着把腰带扔给了冯守时，这笑中多少带了几分得意。

    冯守时心中生气，刚要说他几句，被李骜拦住，他“咳”了两声，身体也恰到好处地抖了两下，好像恰好因为解了腰带着了凉，“别说了，美玉这两天睡得不好，一会儿还要去办赠粥的事，别让她心烦。”

    嗯？哪来这么懂事的郎君？美玉赶紧上前，从冯守时手中接过腰带，亲自给李骜系好，她系完腰带还给李骜紧了紧衣领，朝上一看，正对着李骜得逞一般的笑眼，忍不住也笑了。

    “别得了风寒，等我忙完了，回来给你煮点汤。”

    陈铎在后面看得火冒三丈，正想要说些什么，美玉又回转过来，走到他面前，给他整理了一下衣着，“怎么穿得这么少？多穿点，别得了风寒。”

    见两个男人都被哄的妥帖，红翘在一旁看得瞠目结舌，深深地佩服起了美玉，早晨这一遭很快就过去了，几个人分工合作，开始准备施粥的事情，赠粥施药要报备官府，沈涵得知美玉她们至少要施粥一月，便建议她们去专门的地方开粥厂，这样还不会影响到翠拂阁的生意。

    美玉欣然同意，几个人瓜分了任务，买米的买米，招人的招人，去张罗人知道的去张罗。

    粥厂就这么开起来了，冯守时、李骜和陈铎每日都带着人在那守着，美玉和红翘则是轮流去。

    这日美玉本来要去粥厂，被海光召进了宫，海光怕美玉等的着急了，先和美玉道歉，近来边疆不稳，贺兰褚日夜忧心，海光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说美玉母亲的事。

    美玉十分理解，反而宽慰海光，毕竟她和兄长们虽然不对付，但却是一母同胞，母亲只是暂时过一些过去的日子，是不会有什么事的。

    海光见美玉不怪自己，放下心来，问美玉最近在忙什么，美玉把粥厂的事说了，海光闻言很是高兴，让女官从坤宁宫内库给美玉支一笔钱，帮助她办粥厂。

    两个人又谈到红翘和沈涵的婚事，为海光帮红翘说话，美玉向海光道谢，海光笑了，“jiejie和我说谢就太生分了，再说了我也不仅仅是为了红翘，更是为了我自己。”

    “这是为何？”美玉有些不明白。

    “我上无父母叔伯，下无兄弟姊妹，虽然被封为皇后，但只是靠着皇上的宠爱和信任，说白了，我只是一个没有根基的皇后。”海光的视线透过美玉，不知道落在了虚空的何方，即使每每念此都心中难过，她依旧不后悔杀了自己全家。

    她的视线又重新落到美玉身上，“jiejie既然认了红翘做妹子，jiejie的meimei就是我的meimei，若是她真的能嫁入沈家，日后也能成为我的得力助手。”

    即使当上了皇后，依旧这么难过吗？美玉不禁有点心疼海光，她的眸光宁静温柔笼在海光身上，“记不记得之前我和你说过，你是个必有后福的人？”

    “是啊，jiejie那时候说自己会看相，还真让jiejie说着了，海光在此多谢jiejie了。”海光笑着说。

    “现在我再看，觉得你必定受独宠一生，儿女双全，尊享天下。”前世美玉没有活那么久，根本不知道海光最终的结局，眼下是为了宽慰海光说的话。

    “那我可信了，谢谢jiejie的吉言。”海光勾唇一笑，满室生辉。

    过了几天，不知是不是海光又找沈涵母亲说了什么，沈涵终于得了准信，沈家要找媒婆过来说亲了，他快活极了来宋家小院找红翘，恰好大家都在家，一起吃了一顿饭。

    席上众人一起喝了沈涵带来的葡萄酒，美玉和红翘一喝就喝出是从西域那边来的，美玉很感兴趣，忙问沈涵一些问题，葡萄酒的价格和如何储存，以及什么样的人家才会对葡萄酒感兴趣。

    沈涵一一答了，看出她不是对酒感兴趣，而是对卖酒感兴趣，好奇问道：“宋姑娘现在贵为国夫人，还打算当垆卖酒吗？”

    美玉坦坦荡荡地回答，“我虽然被封为国夫人，但不能一辈子只做一个国夫人，我的理想是把西域美酒卖到中原，把中原的女儿红、一杯醉卖到西域，在路上看天下的大好河山，品味各地的风土人情，这才是我想过的人生。”

    美玉说话的时候眼神中是满满的光晕，陈铎和李骜安静地听她说着，眼中是欣赏和温柔，红翘的眼中却满是向往，沈涵看在眼中，柔声道：“我们成婚后，你依旧可以和宋姑娘一起去。”

    “真的吗？”红翘惊喜问道。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沈涵笑道。

    席上的人看着这对凝视着彼此的小儿女，都笑了，冯守时感叹道：“若是小果在，他一定会开心的。”

    皇后也给粥厂捐了钱的消息不胫而走，京城中的勋贵官员们闻风而动，纷纷捐款捐粮。

    新帝登基没多久，皇位也没坐稳，朝廷上下有多少官员是前太子的人，胸膛里的心都提着呢，这次跟着皇后捐款捐粮，算是给皇上表了忠心，两方人都暂时放了心。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说是天寒地冻毫不为过，因着后来多了钱，又在京中几处设了粥厂，还给衣不蔽体的人分发御寒的衣物。

    人人都称颂圣上仁德。

    这日红翘正在施粥，冯守时过来叫她回家，说是沈家下聘的人来了，红翘红了脸，想了想，“我还是不回了，反正家里jiejie在呢。”

    冯守时摇头，笑道：“你不回，我可回去看热闹了。”说着笑着跑走了。

    他走了之后，施粥的队伍突然sao动了一下，官府的衙役赶紧过去看是怎么回事，原是一个男人和一个衣不蔽体的女人争吵起来，把她推搡出人群了，那女人想回去，却被排队的人不容，便躺在地上哭嚎起来。

    若是往常衙役早把他们都赶走了，眼下是沈涵的未来夫人在施粥，他只得压着声问他们到底怎么回事。

    原是这女子是个下等妓女，近来生意不好吃不起饭，过来讨口饭吃，前面这男人是她曾经的恩客，恰好遇见了她便开始动手动脚，被她拒绝了恼羞成怒，将她推出了队伍。

    是非曲直明明白白，那男人却仰着头道：“一个妓女也配过来喝皇后娘娘施的粥？”

    听起来确实不好听，那衙役便想将她赶走，她奋力不依，又吵闹起来，红翘见这边还在吵，便过来看看，见几个男人扒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孩子，衣服被撕开了露出了白皙的肩膀，周围的人都在冷眼旁观。

    红翘的心一下子就如同掉入了火海，她推开人群走上前去，把衙役和几个男人一推，将女孩扶了起来。

    “姑娘，你没事吧？”红翘关心地看着女孩，她施粥多日，从来没想过这些受人恩惠的人会这么冷漠。

    “jiejie……”那姑娘理了理自己的衣服，看着红翘的面容突然愣住了，口中呢喃道。

    红翘一开始还没回过味儿来，扶着姑娘去了一边没人处休息，让她坐下之后，她还是痴痴地看着自己，她才感觉到了什么，“你刚才叫我什么？”

    “jiejie……jiejie！我是小枝啊。”撕心裂肺的痛哭声自女孩的嗓子传出，红翘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她才从怀里抽出手帕，给女孩擦了擦脸，与她一模一样的眉眼显现在眼前，她是她同父同母的meimei，苏小枝。

    而她的本名叫苏小杏，红翘这个名字是她被卖到知府府上统一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