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帖 抚子（待修）

    “云心先生深夜唤我来此，所为何事？”

    “你可知，方才陛下来访，与我说了些什么？“华丽的和室内，烛火影影绰绰，暖黄的烛光映照在云心的脸上，竟叫人生出一丝错觉，仿佛权倾朝野的关白大人的面容也不再冷肃。

    一提到这位陛下，云中不由得有些吃心。东宫殿下早已仙逝，去岁，承永法皇禅位出家，朝中昭阳内亲王与弘道亲王争斗不休，而后昭阳院拿出先帝诏书，又得关白凌云心襄助，成功继位。此后，关白家更颇有烈火烹油之势，一时风头无两。

    云中原是宗室旁支之女，初号云中女王，父母任南塘守时殁于刀伊之乱，兄长也不知所踪。此女虽身世伶俜，却容色妍丽，颇有莲华出尘之态，因此得一雅号“莲之君”，后被父亲旧时的门客云心带在身边教养。云心位极人臣，然年逾三十也并未娶正室妻子。又因其初入朝堂之时，便得到昭阳院赏识提拔，昭阳院继位后，也只封了一位承香殿妃子，坊间对二人风月之事多有猜测，更有传言称陛下属意关白大人为中宫。

    “三日后的汉诗会上，陛下将会公布她已有妊月余的喜讯。”云心神色淡淡，执黑子落于棋盘之上。

    云中轻轻扬起玉脸，“所以，承香殿妃子将要登临中宫之位？如此一来，霁月大人那里……”

    “不，是我将要入内为妃。”

    “什什什么？”

    云心眼疾手快地挽救了差点被云中打翻的茶盏，“不要误会，这是昭阳与我的权宜之计。你也知道，前段时间新政之事，弘道院在背后使了不少绊子，如今已是民怨沸腾。倘若维持现状僵持下去，不要说我会落得千夫所指，她更是有被迫禅位的可能。所以，而今之计，只能激流勇退……”

    “先生，若是你入内的话，变法之事便只能中道而止了，这可是您毕生唯一所求……”

    “不，”看着微微红了眼眶的少女，云心不由得缓和了语气道，“我入内之后，你将作为我的嫡女承继关白之位。我知晓你初涉朝局，根基不稳，式部丞步夜是可用之人。除此之外，云心顿了顿，似有些艰难地开口，“若到万不得已需要结亲，最好让文霁月成为你的北之方。”

    通过结亲巩固权位，便是东景皇室与公卿家心照不宣的规则。公卿家月满无缺的荣耀，也是他们生生世世无法挣脱的，名为“风月”的牢笼。唯有新政可以革除东景的积弊，然而要做这为众人抱薪者，唯有站上摄关家的顶点。那还是他初叙爵的时候，云心知道，自从他叩响昭阳院的殿门时，就已经回不去了。即便是收养女王，最初也未必没有存了为自己增添几分筹码的心思。随着他登上关白之位，这株南塘守家的幼柳抽条、长高，出落得越发动人，若是入内的话，定能宠冠六宫吧。然而，越是与昭阳院筹谋算计，他便越发不愿她也沾染权欲，变成如昭阳一般令他厌恶的女人。但这到底是出于对弱质孤女的怜悯之意，还是夹杂着几分扭曲的私心？他渐渐地也不明白了。

    二人一时无言。云中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手中的茶盏，那还是文霁月出使唐国时带回来的器物，据说是唐皇所赐，珍贵异常。然而，再华贵的死物，也只配做关白家鲜花着锦的盛势的点缀罢了。半晌，她似乎终于从水面中看出了什么名堂，开口道：“先生浸yin朝堂多年，陛下还是内亲王时更是征战四方，威名远扬。弘道院连您二位都算计得了，更遑论我这个空有美貌之名的姬君呢？再者，我并非先生亲女，即便承继了名位，想必不服者众。至于霁月大人，此人虽出身稍逊色些，然心计深不可测，无论是弘道院，现东宫殿下，还是陛下，都不能完全掌控。而且，承香殿的瀛海君是他族兄，先生若是入内，别说是让他成为我的北之方，不被他掏空家底就不错的了。”

    “不错，颇有进益，看来这些年没有白教你。”

    “所以，入内的那个人，应该是我。”

    “请先生向陛下请旨，为我与弘道院大人赐婚。”云中眸色沉静，如此平静地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说出，即便是，嫁与一位够当自己父亲的年长亲王。她轻咬朱唇，其实，这也是她的私心，先生入内之后，若是失宠，他先前树敌颇多，定会受尽搓磨。若是得宠……那她再也无法骗自己了。

    “不可。昭阳践祚后便越发多疑，且她本就对新政一事态度暧昧，弘道院正是利用了这一点暗中作梗。若将你许嫁于他，便是正中其下怀了。”

    “可……我并非男子，如何代替先生侍奉主上？”

    “陛下对承香殿的态度也不冷不热，莫非真如传闻所言，陛下其实更好女色？”

    “想什么呢。”云心扶额，“还有一人，东宫的望之殿下。”

    乱子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