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让步步让

    （十）

    出成绩后班主任会陆续叫学生谈话，跟以往相同，詹洋是最后一个被叫的。

    她过去时，谭周游还在里面。

    詹洋听见班主任好言好语地鼓励着：“……你刚转来，在班里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但老师希望你不要满足于现状，尝试冲刺班级前十。我看过你转学前的成绩单，相信你有这个实力……”

    詹洋百无聊赖的在门外站了会，等谭周游与她擦肩而过，她走至班主任跟前，耷拉着耳朵准备听她说教。

    周洁拧着眉从上至下地扫了一遍詹洋，这个多事不省心的孩子。

    她迟迟未发话，詹洋敏感的察觉到气氛的冷凝，抬眸看向班主任，似在询问。

    周洁眉一提，把手中的文件夹往桌上一掷，发作道：“詹洋，5.1假期你是不是在校外与别校同学打架斗殴！”

    发生在校外，本是可以忽略的小事，奈何时间节点不对，这件事无意被两个因参加校庆前来视察的领导知晓，批评事件影响恶劣，让校方严肃处理。

    詹洋心一跳，果然。

    詹洋认真解释：“我没有斗殴，是对方挑衅我，我正当防卫。”

    周洁冷笑，“证据确凿还狡辩，詹洋，我们学校的校训是什么？”

    詹洋抿唇。

    “言信行直，至善至美。”周洁恨铁不成钢般叹道，“詹洋，我一直觉得你品性不坏，可是为什么老发生这样的事？”

    哑巴吃黄连，詹洋感到一丝苦涩。

    “鉴于你之前有过一次处分，这次被记大过，写检讨，下周一全校通报批评，高中三年不得申请奖学金以及补助金。”周洁劝诫，“谨言慎行，知道吗詹洋？”

    詹洋僵硬地点了下头。

    周洁很难对影响她职业发展的学生有好脸色，她散散手，打发道：“回去上课吧。”

    詹洋一脸生人勿近的神情回到班里，她给汪宝儿发去消息。汪宝儿已读不回。

    詹洋恨不得砸了手机。

    一步让步步让，当时就不该退学。

    谭周游听到背后一阵窸窣声，祸至心灵，感应到自己又将大难临头。

    他扫了眼台前讲课的老师，詹洋应该不会大胆到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折磨他吧。

    但詹洋是按常理出牌的吗？显然不是。

    下一秒，谭周游头皮一痛，是詹洋在拔他的头发。

    詹洋边拔边振振有词：“都怪你，如果没有你的出现，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事了。”

    “你当初为什么要对她说那些话？”

    “汪宝儿固然恶心，那你就没错吗？”

    ……

    声音太轻，呓语般咕噜，谭周游听不清。他一边承受着头皮间断的刺痛，一边用身体挡着詹洋，防止老师注意到他们的动静，精神紧绷，烦不胜烦。

    他的拳头越握越紧，几乎想要站起来反抗她的行为。

    但最终，谭周游还是无力地松开了手。

    算了。

    无父无母，无光无味的人生，一条黑走到底，也是天意使然吧…

    他在疼痛中想起《恶意》中的一段话：令他害怕的，并非暴力本身，而是那些讨厌自己的人所散发的负面能量。他从来没有想象过，在这世上竟然会有这样的恶意存在。

    从小到大，他在很多人身上感受过恶意，这些恶意往往没有来由，好像仅仅因为他的存在就产生了原罪。

    于是，他习惯了隐忍，习惯了承受。

    其实起初，詹洋做的并不过分。

    一句冷嘲，一声嗤笑，对谭周游而言，无关痛痒，仅是一粒雨滴落在肩上，转眼就散了。

    是她转学前夕，事态逐渐恶劣。詹洋开始付诸行动，一粒雨滴凝结成冰渣，继而像一场延绵不断的暴雨，把他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