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 06 曾經的夏天
ch. 06 曾經的夏天
雨聲滴滴答答地敲打著窗戶，透過微微顫動的玻璃傳進房內，彷彿細碎的呢喃，在靜謐的空間裡迴盪。 屋內暖黃的燈光映照著深色的木地板，勾勒出斑駁的影子。空氣裡瀰漫著淡淡的奶香與茶葉的清苦，混雜著窗外濕潤的泥土氣息，將整個夜晚襯托得愈發靜謐。 溫熱過後，蘇婉靈半倚在沙發上，手裡捧著一杯蘇曜寂剛幫她熱好的暖牛奶。 她卻沒有喝上一口，只是指尖輕輕摩挲著杯壁，感受著那絲暖意在掌心流轉。 她的目光穿透窗戶，落在那被細雨織成的朦朧世界裡，思緒漸漸飄遠。 有時候，蘇婉靈會想起父母親還在世的時光——盡管那已經是十五年前的事了。 她還記得，那個時候，她才四歲，哥哥八歲。 那時的蘇曜寂，笑容要比現在多得多。 那是個尋常的夏天，陽光明媚，樹影斑駁。 蘇宅的庭院裡，繁茂的梧桐樹搖曳著寬大的綠葉，透過縫隙灑下點點金光。 秋千悠悠晃動，發出吱呀的聲響，宛如舊時光輕輕流轉的回音。 微風拂過，草木間的氣息濃郁而清新。 蘇婉靈穿著一條純白色的連衣裙，光著腳丫踩在柔軟的草地上，銀鈴般的笑聲在空氣中跳躍。 「哥哥，快來抓我啊！」 她回頭看了一眼，烏黑的髮絲被陽光染上一層金色的光暈，笑得靈動又甜美。 蘇曜寂站在不遠處，雙手叉腰，微微皺著眉，裝出一副大人的模樣，然而嘴角卻忍不住上揚，眼底滿是寵溺與無奈。 「蘇婉靈，你又調皮！不許妳跑得那麼快！」 話音剛落，他已經快步追了過去。 她靈活地閃躲，裙角飛揚，赤腳踩過綠意盎然的草坪，留下點點腳印。 最後，她還是被哥哥一把抱住，兩人跌坐在草地上，氣喘吁吁，卻又笑得開懷。 就如一對普通不過的兄妹。 涼亭裡，母親端著一壺熱茶，微笑地看著他們，眼神溫柔而寧靜。 父親則坐在她身旁，輕輕晃動著茶杯，茶香縈繞，偶爾側頭與母親說幾句話，低沉的嗓音透著安穩。 那時的家，充滿了溫暖，充滿了笑聲。 「靈靈，來這裡。」母親輕輕招手，蘇婉靈立刻蹦跳著跑過去，抱住母親的腰。 蘇曜寂則留在原地，揚起一張自信又驕傲的笑臉：「母親，我剛剛可是很厲害才抓住她的！」 「是是，我們曜寂最厲害。」母親輕笑，目光裡滿是寵溺。 父親放下茶杯，摸了摸蘇曜寂的頭：「你是哥哥，要多照顧meimei，知道嗎？」 「我知道！」蘇曜寂挺直腰桿，笑容燦爛信誓旦旦地說：「我以後一定會一直保護靈靈，不讓任何人欺負她！」 蘇婉靈拉著哥哥的手，也甜甜地笑了。 可是，一切都變了。 那年夏天，大雨覆蓋了庭院，寒風凜冽，蘇家再也沒有了往日的溫暖。 哥哥的笑容就好像隨著那年的棺木沉入黑暗之中…… 回憶戛然而止。 現實裡，蘇婉靈回過神來，眼底浮現一絲落寞。 父母去世之後，哥哥變了。 他變得沉穩，變得冷靜，變得安靜了許多。即便現在依舊對她很好，依舊會寵她，依舊會護著她，可是……他笑得越來越少了。 「在想什麼？」低沉的聲音從身後響起。 蘇婉靈回頭，便看到蘇曜寂站在她身後，手裡端著一杯熱茶，燈光在他的側臉上落下淡淡的陰影。 她一怔，隨即搖了搖頭：「沒什麼。」 蘇曜寂走到她身旁坐下，將茶杯放在桌上，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牛奶上。 「涼了，我幫妳換一杯。」 蘇婉靈抿唇，看著蘇曜寂的背景，心裡有些酸澀。 她突然開口：「哥哥，你以前比較開心。」 蘇曜寂倒牛奶的手微微一頓，靜默片刻後，再緩緩繼續他先前的動作，把牛奶重新放到meimei的手中才輕聲道：「你記錯了吧。」 「才沒有……」她倔強地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以前你會經常笑，會拉著我玩，會和我一起搶糖吃……可現在，你總是這麼安靜，雖然還是一樣總是照顧我，但是……」 總是將所有的責任一個人扛起。 有時候她會想，哥哥到底是真的喜歡自己嗎？還是因為父母離世，所以要負起責任照顧自己？ 但是她不敢深想。 她害怕哥哥不是如她對他的感情一般。 蘇曜寂低低地笑了一聲，好像是想到什麼，笑意裡帶著淡淡的無奈與溫柔：「靈靈，現在的我，還是不會讓人欺負你。」 她的眼眶微微泛紅。 「可是哥哥，我希望你也可以開心一點。」她的聲音輕輕的。 蘇曜寂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語氣溫柔：「傻瓜，只要你在，我就開心。」 她怔怔地看著他，心底某個角落，微微顫動了一下。 「哥哥，答應我，不要離開我。」蘇婉靈靠著蘇曜寂的胸前，低聲地說。 一陣子的沉默後，是蘇曜寂如大提琴般的嗓音: 「當然。我們永不分開。」 屋內靜悄悄的，暖黃的燈光依舊照亮了一切，而窗外的雨，似乎下得更深了些。 雨聲依舊滴滴答答，在這寂靜的夜裡，低語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