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27 六月の雨【3.21修改，拜托重新阅读】
ch27 六月の雨【3.21修改，拜托重新阅读】
再一次收到九条院小姐的邀约是在十多天后。 【本周六晚上五点半，车站。】 收到了秘书小姐的消息，欸，这次这么晚吗？与此同时，收到的还有瑠依的消息，她说这周五不能住她家了，她叔叔要来她家一趟（她父母这段时间在海外出差，所以才可以把我叫去过夜）。 我给两边都回复了【ok】。 周六和小椿说了我要去工作的事情。我穿着简单的T恤长裤就出发了。这次来接我的是司机，我坐在后座，无聊地刷着手机。 不知道是不是之前搜过三泽家的缘故，手机推送了相关信息。三天前，三泽集团宣布了新任首席执行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终人选并非是三泽家争来斗去的两个儿子，而是一直存在感低下的小女儿。 看到消息的那一刹那，我很为九条院小姐担心。毕竟我记得她是长子的女儿，我不知道这是否意味着她在此次豪门权力斗争中失败了。可转念一想，她现在还有余裕约我，应该问题不大吧。 我最终在一座类似吸血鬼幻想小说里才会看到的西式宅邸里见到了盛装打扮的九条院小姐。 看到她那一刻担心消解。九条院小姐看起来心情很好，先前面上的疲惫一扫而空，要比喻的话，感觉像是得到了权力的滋养而变得熠熠生辉。 宅邸一楼似乎正在筹备晚宴的样子，侍者们忙碌而有序地用酒精与食物装点着场地。 这是我从未见过的场合，我跟在九条院小姐身后，她先是将我领到楼上的衣帽间，让我换衣服。 这衣帽间比我家都大……不仅仅有衣服，还有包、鞋、首饰，我注意到衣架上有我上次试穿过的那几件爱马仕，不过更多的都是此前从未见过的。 我有些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那个，是要参加什么晚宴吗？” “嗯，别紧张，只是一个小小的庆功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九条院小姐轻轻搭住了我的肩膀，穿了高跟鞋的她要比我高上不少，“我事先挑了感觉合适你的衣服，但小浅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再换。” 偌大的衣帽间中并无侍者，九条院小姐亲自从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一条裙子，让我试穿。 她给我挑的是一条设计简约干净的白裙，乖巧而清纯的风格。我有点惊讶，九条院小姐平日妆容华丽，会佩戴那种很夸张的耳饰，包括她今天所穿的黑裙也是如此，大半裙摆上都镶着钻，像是美人鱼波光粼粼的尾巴。她五官生得艳，再浮夸的装扮也压得住，所以我以为她的审美是那种偏张扬高调的风格。 没想到她会给我挑看起来这么少女气质的白裙。 “不喜欢吗？”她注意到我的迟疑。 “没有，我先换上试试吧。”我接过裙子去里面的房间换衣服。 换好以后，还是不得不承认，九条院小姐的审美是有点东西的。我一开始以为会和我不太搭，但实际上很适合，我看着镜中安静乖巧的少女，有点难以想象这个人是自己。 我从隔间里走出，“我觉得挺合适的，九条院小姐觉得呢？” 她坐在隔间外的沙发上，微微眯起眼睛，像在打量，片刻后她开口，“小浅，过来。” 九条院小姐从包里找出一根皮筋，朝我招了招手。我心下了然，乖乖上前，背对着她蹲下。九条院小姐坐在沙发上，用手梳理着我的头发。 她一边将我侧发往后撩，一边夸赞道：“小浅的头发颜色很漂亮。” 其实没有吧。只是普通的、接近于黑色的茶色。我反而觉得九条院小姐这种纯黑色的看起来更漂亮。 我的头发没有很长，全部梳拢扎马尾的话，会显得奇怪，通常都只是在脑后低低地扎个小啾啾。九条院小姐也是这么做的，因为没梳子，她是用手帮我捋的，虽然她留了指甲，却因为动作很温柔小心，所以没有弄痛我。 片刻后，她拍了拍我，示意好了。 我晃了下脑袋，不松不紧，刚刚好的程度。 “头发扎起来会比较好看吗？”我转过身，仍然保持着蹲姿仰视她。 “我家小浅无论是扎起来，还是放下去，都很好看。”她随手像给猫顺毛一样，亲昵地揉了下我的脑袋，“只是扎起来会让我联想到一些心情很好的时刻。” 九条院小姐勾起唇角。 我反应过来她是指什么时候了——变态色情金主！ 我直接把脸扭过去不看她。 “生气啦？”九条院小姐心情很好地逗弄我，“头转过来好不好？” 我还在傲娇中。 “听话——”她拖了长音。 在她尾音结束的最后一刹那，我把脑袋转回来（赚钱是这样的……），对上九条院笑眯眯的脸。 “现在还觉得紧张吗？”她斜靠在沙发扶手上，单手撑着下巴，眼含笑意地看我。 ……我都说了，我的金主比我更适合做金丝雀！她真的很会察言观色，怪不得能在豪门家斗中站稳脚跟。我老老实实地摇头，被她这一打岔，我确实没那么紧张了。 “本来想着如果小浅一直紧张的话，不如在这里做一下。” 啊？ 我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要不要听听看自己在说什么啊！！！ 九条院小姐直起身凑近我，手指勾住了白裙的领口，一点点向下扯。欸欸欸！欸！这样真的很不好！ 我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在这里做还是太夸张了啦！楼下都是工作人员！ 好在九条院小姐最后只是在我的锁骨处亲了一口，留下了鲜红的口红印。 指尖暧昧地滑过我的锁骨，将口红晕开一点。“留着吧。”她随意地宣读了命令。 我能怎么办？认命呗！事实上那个口红印还挺明显的，哪怕用领子可以遮掉大部分，仔细看还是会露出端倪。但人都是折中的，比起在衣帽间做，我宁愿留口红印。 六点半的时候，九条院小姐带着我下楼了。 此时大厅已经布置完毕。水晶吊灯投下璀璨的光芒，照在打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半身高的小圆桌上铺着精致的桌布，上面是盛放着精致甜点的银盘，侍者们端着托盘穿梭其间。 宾客已陆续入场，三三两两的人群聚拢寒暄。 我一刻也不敢松手地揽着九条院小姐的胳膊，本人在这个环境里实在是有点过于格格不入了，只能寸步不离地贴着九条院小姐。 感觉像是电影里的场景，光影缓缓汇聚至大厅中央的楼梯平台上，九条院小姐的姑母（感谢花边小报让我认出了她）登场致辞，宣告了宴会开始。 所谓宴会，对我而言就是全程跟着九条院小姐，看她如何游刃有余地周旋于社交场，应付一个又一个向她示好的宾客。 唉，这些有钱人是真能站，站了半天，感觉双腿发酸，可整个大厅找不到一把椅子。所有人都端着个酒杯在那边转圈圈，真不嫌累！ 九条院小姐又应付完一个来搭话的，宴会开场没多久，已经又不知道多少人凑到她面前搭讪了。我一开始还有点紧张的，现在都麻木了。 “这么多人……九条院小姐你记得住他们的名字吗？”我凑着脑袋与九条院小姐咬耳朵说话。 “你在想什么啊，当然记不住了。”九条院小姐拍了拍我的手，“不过这有什么关系。”她露出一个自信从容的微笑，这种万事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使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危险的迷人。 又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过来与九条院小姐搭话，“晚上好啊，三泽小姐……” 九条院小姐转过身。 “晚上好。”那张昳丽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浮现了一丝困惑，她有意拖了下长音，“您是——” “鄙人是〇〇事务所的合伙人，田中一郎。”男人完全不敢让九条院小姐的话掉在地上，急忙接话，与此同时毕恭毕敬地弯下腰递上名片。 “噢，田中先生啊。”九条院小姐收下了名片，随意地将那张名片塞给我。我手忙脚乱地接过，也不知道放在那里，就捏在手里。 男人见九条院小姐收下名片，惴惴不安地开口了，“三泽小姐，那之前的业务合同……” “抱歉啊，今天是庆功晚宴，我不太想谈生意上的事情。能劳烦您稍后和我的秘书联系一下吗？” “好好、好的。”男人忙不迭地点头，在九条院小姐的眼神中识趣地退下。 “所以你看，小浅，我根本不需要知道他们的名字。”九条院小姐看向我，带着几分促狭地眨了眨眼。 确实，我也忍不住笑了。 不过说实话，这样的应酬还蛮累人的，要一直站着在那边礼节性假笑，这一个接一个人地过来，脸都要笑僵了。 远远地，又看到一个穿和服的大叔领着人过来了。我趁着人还没到的间隙，偏过头用手揉了揉有点僵硬的脸。 “三泽小姐，在下是斋藤家的……” 在听到那个姓氏的刹那，耳边嗡地一声，心跳瞬间漏了一拍。身体开始僵硬，本能比理智更先反应。我动作一顿，缓缓地放下手，一点一点看过去。 宴会的嘈杂声渐渐变得遥远、吊灯的光线似乎变得昏暗、周遭的一切事物都开始变得扭曲。 在男人高瘦的身影之后，我看到了这世上我最熟悉的面容。 瑠依。 身体动弹不得。 大脑一片空白。 从尾椎骨到后脑勺一整片都在发麻。 在这样混乱无措的情况下，我能清晰抓住的第一个念头却是——「她」今天真漂亮。 以往披散的长发盘起，用簪子固定住，那一长串用靛蓝色宝石串起的流苏坠于细白的脖颈边上。用上好绸缎纺织而成的紫色振袖上，金色的细线勾勒出千重樱盛开的繁茂景象。 真漂亮、漂亮得宛如镜花水月。 “斋藤先生吗？” “我听说过您家的和服店。” “旁边这位是……” 女人的手攀上了我的腰，用了力气，将我往身边带。 男人微笑着，甚至带有几分自豪地介绍。 “旁边是我的侄女斋藤瑠依。” 男人拍「她」的肩膀，“瑠依，跟三泽小姐问好。” “贵安，三泽小姐。” 「她」低下了头，和服不曾包裹住的脖颈曲线温婉娴雅。 自始至终，「她」的视线未曾在我身上停留一刻。 胃在痉挛。 想要呕吐。 浑身上下冷得发抖。 无形的绳索扼住我的咽喉，快喘不过气来了。 不要这样对我。 “您侄女可真漂亮，和服穿在她身上，看得我都很心动呢。改日能拜托您家也给我做一身吗？” 不要这样。 九条院小姐的声音有些失真，是因为我耳鸣得太厉害所以听不清吗…… 不要。 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所有的感官都在缓慢地离我远去，唯有眼睛——唯有倒印在我眼睛里「她」的身影愈发清晰。 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的眼，上了妆的、艳红的唇，与转过身、离我而去的背影…… 不要这样对我。 不要这样对我对我。 不要这样对不对。 丕要这木羊匚对。 不要匚样。 不匚。 不要。 不要离开我。 “——小浅！”九条院小姐扶住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的我，她颦眉，声音关切，“你没事吧？是不是站太久了？” 勉强依靠着她维持站姿，我艰难地开口，“抱歉，九条院小姐……我、我……卫生间、卫生间在哪？”胃部灼烧般得疼痛一刻也无法忍耐，好想吐，想把五脏六腑都吐出来。 九条院小姐眉心紧锁，“在二楼最里侧的房间，你一个人去没关系吗？要我陪你吗？” 已经无法组织语言了，来不及征求她的同意，我一下推开了她，仓皇地、狼狈不堪地往二楼跑去。 我将自己锁在厕所的隔间内，顾不得干净还是脏，趴在马桶上干呕。 什么都吐不出来。我用手狠命捶打腹部，勉强吐出一些酸水，脱力地瘫坐在地上，无神地凝视着天花板的顶灯。 好想死。 不知过了多久，厕所门被一扇一扇敲响。 “小浅，你在里面吗？”九条院小姐在呼唤我。 我涣散的瞳孔重新凝聚了焦点。想站起来，但因为久坐而发麻的双腿无力支撑，只能伸长手臂打开锁。 隔间门开了，九条院小姐看到了我。 她快步走到我的身边，试图伸出手把我扶起来——然而我下意识躲开了她的手。 九条院小姐的手僵在空中。 “对不起。我太脏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她。 她一句话都没说，沉默又强势地把我从地上拽了起来，直到我站定，她才说，“累的话也不要在这里，我叫人送你去房间休息。还有……以后不准这么说自己。” 我跟着九条院小姐走出卫生间，又在侍者的引领下前往二楼的空房间。 我在那个房间坐了很久，手机的界面停在小熊头像的对话框里，在此期间，什么都没收到。 好冷，我抱着膝盖，蜷缩起身体。 几个小时过去了，楼下人群的觥筹交错声渐息。门被打开，九条院小姐回来了。 “宴会已经结束了，你人还好吗？要去医院看一下吗？” 她坐在了我身边，用手探我的额头。 我摇了下头，“九条院小姐，我今天想早点回家……” “……好。” 九条院小姐亲自开车送我回去了。她有意把车开得很平稳，偶尔视线的余光扫过坐在副驾的我。 我知道她在担心我，但抱歉，我真的无暇回应她的好意。 邻近车站了，我将目光投向窗外。日常的、熟悉的风景稍微抚平了我内心的忧郁。直到、直到那辆黑色的SUV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黑车安静地停在车站不远处，我们日常上下学见面的地方。 她在等我。 她在等我…… 九条院小姐将车停稳了。我下车，绕到路边，不自觉地像被牵引的游魂一样往黑车走。 “小浅。”九条院小姐降下了车窗，叫住了我。她的嘴角浅浅地弯起。 从她那双没什么笑意的眼睛里，我读懂了她的意思。我往黑车的方向看了一眼。 事到如今、事到如今。 我俯下身，在九条院小姐的脸侧啄吻了一下。 在我起身的瞬间，她抬手揪住了我的衣领，让我不得不低头。女人冰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脖颈，顺着锁骨，用力摩挲那个吻痕。 最后又像是无事发生一样，她细致而耐心地为我整理好被她弄乱的领子，如送丈夫离家的妻子一般，温情脉脉地嘱咐道—— “马上要下雨了，早点回去，好吗？” 近在咫尺的距离里，女人的气息温热地拂过。片刻后，她松开了我，轻轻拍了下我的肩。车窗升起。 我伫立原地，看着银车消失在路的尽头。 转过身，身着和服的青梅竹马提起裙?，缓步从黑车上走下。 狭小的公车亭内，只剩我们两个人。 瑠依一步一步向我靠近，靛蓝色的流苏随着她的脚步轻微地晃动着。 那样美丽的公主在我面前驻足。 “Rui。” “Rin。” 同时喊出的称呼，在空气中碰撞出了沉默。 我现在的笑容是不是太勉强了呢？胸腔内是从未有过的酸涩情绪，心蜷缩成一团，这些莫名的情绪顺着血管流向四肢百骸的每个角落，而我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奇怪的东西。 我最终只是遗憾地伸出手，指尖拨动她耳侧下端最漂亮的那颗宝石，低声叹息道，“你今天很漂亮。”收回手时，带着我自己都不曾明晓缘故的惋惜。 瑠依对我的称赞置若罔闻，只是平静地问我，“你明天有事吗？” “周日的话，要去书——” “推掉啊。”她用重音打断了我，又好像恍惚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沉沉闭上眼，疲惫地说，“……有的话就推掉，要我再说第二遍吗？” 她看起来好累。 是我的错吗？对不起。 瑠依垂下头，一向挺直的脊背颓废地弯下一点点。这是她少有的、在我面前放弃维护形象。 我默然取出手机，编辑信息并发送。 “推掉了。” 我把手机递过去，想给她看。可她没有接，我慢慢收回手。 缄默无谓地蔓延着。 在这漫长的、宛若静止中的时空里，我看到她启唇，“我家里人还在等。”毫无波澜的声线平静地通过凝滞的空气传过来。 “嗯。”我很轻很轻地回应她。 她转身背对我而去。 公交车站台外，乌云黑压压一片。 隐约雷鸣。 阴霾天空。 神明的第一滴眼泪落在地面。 雨季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