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推心置腹
第三十三章 推心置腹
“去看了薇儿吗?她的伤如何了?”苏卿尧装作不经意地问道,手中长弓拉满,展臂、瞄准,动作一气呵成。“咄”的一声,羽箭破空而出,直奔靶板,深深地刺入正中央的红心。 念薇的伤口早已大好,苏卿尧自然一清二楚。只是他最近十来天都在外奔波,忙于生意上的事务,特意托付顾宇珩代为照顾。既然做戏要做全套,他少不得要问上一问,以示关心。 “放心,基本上痊愈了。”顾宇珩语气平静,话音未落,手中长弓已然拉满。他目光如炬,指尖一松,羽箭“咄”的一声飞出,同样正中靶心。 两人你来我往,箭矢如流星般接连射出。不多时,箭靶的红心上已密密麻麻地扎满了十余只羽箭,箭尾的翎羽在风中轻轻颤动,仿佛在无声地较量着两人的箭术。 苏卿尧看了看天色,见时间不早,便收起长弓,转头问顾宇珩:“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若是无事,不如一起去喝一杯?” 顾宇珩挑了挑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怎么突然想喝酒?有心事?” 苏卿尧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心事倒谈不上,只是许久未与你把酒言欢,今日难得有空,便想与你叙叙旧。”他总不能直说是为了把他灌醉,好送去念薇床上。 顾宇珩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他知道苏卿尧向来心思深沉,今日突然邀他喝酒,恐怕并非只是叙旧那么简单。但他并未点破,只是淡淡一笑:“也好,正好我今日也无事,便陪你喝上一杯。” 两人并肩走出练箭场,夕阳的余晖洒在他们身上,拉长了他们的影子。苏卿尧的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顾宇珩,心中暗自盘算着接下来的谈话。他知道,有些话,只有在酒桌上才更容易说出口。 苏卿尧带着顾宇珩来到一家他常光顾的酒楼。酒楼虽不算奢华,却别有一番雅致。雕花木窗半开,透进几缕晚风,吹得桌上的烛火轻轻摇曳。苏卿尧叫了一桌精致小菜,又吩咐小二上了几壶陈年美酒。 酒菜上齐后,苏卿尧递了一壶酒给顾宇珩。顾宇珩接过酒壶,仰头便咕嘟咕嘟灌了下去,酒液顺着他的喉结滑下,带着几分豪爽。苏卿尧见状,唇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待顾宇珩放下酒壶,苏卿尧这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与深意:“宇珩,有件事我一直想与你聊聊。” “你应该知道。我和薇儿的生母早逝,父亲虽然早早续了弦,但继母终究不是亲娘。她倒也把薇儿好生养着,可心里却打着别的主意——一门心思想拿薇儿攀门好亲事,好给她自己的儿子铺路。这也便罢了,可更过分的是,她从未把薇儿当正头娘子教养。” 他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几分愤懑,仰头灌了一口酒,才继续道:“薇儿生得貌美,身姿又是天生的娇弱妩媚,可偏偏不懂男女之防。小小年纪,便被别的男人哄骗了身子。她原本的性子最是天真烂漫,以为那男人值得托付终身,谁知对方只当她是个消遣的玩意儿。薇儿得知自己被戏耍后,竟破罐子破摔,性子彻底左了。等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这丫头开始把戏耍男人当成游戏,就连我自己……也没能经得住她的诱惑。” 苏卿尧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成了喃喃自语。他低头看着手中的酒壶,眼中满是自责与无奈:“我现在最放不下的就是这个meimei。凭薇儿这幅绝美的皮囊,自然不愁没有男人要她。可我担心的是,那些男人只会将她当做玩物,而不是真心待她。” 他说完,长长地叹了口气,仿佛将心中的郁结都吐了出来。顾宇珩握着酒壶的手微微收紧,目光深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苏卿尧的话像一块石头,投入了他平静的心湖,激起层层涟漪。 苏卿尧本就是有意试探他的态度,便举起酒壶,与顾宇珩的轻轻一碰,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语气中带着几分歉意与无奈:“这丫头若是对你有什么冒犯之处,你不要往心里去。终归是我这兄长的错,没能好好管教她。” 顾宇珩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你当时年纪也小,懂得少,怪不到你头上。”他说完,仰头呷了一大口酒。沉吟片刻后,他才缓缓开口:“她最近确实对我百般……勾引。我想方设法回避,却并非不喜爱薇儿,而是怕她嫁给我后,走上我母亲的老路。” 苏卿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迅速掩去。他没想到顾宇珩竟有意娶念薇为妻,这岂不正中自己下怀?他状似无意地笑了笑,语气轻松:“怎会?你毕竟与你父亲不一样。” 顾宇珩却并未因此释怀。他拿起酒壶摇了摇,听着壶中酒液晃荡的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问题在于,顾家上下自视甚高,绝不会轻易接纳薇儿。”他说到这里,语气中多了几分沉重,仰头将壶中酒一饮而尽,才继续道:“我纵使不愿被他们摆布,眼下却没有多少筹码能与他们对抗。所以……我不想耽误她。” 这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苏卿尧听罢,心中暗自盘算。他早知顾宇珩人品端正,但听顾宇珩这番话,仍感到一丝意外与欣慰。他没想到,顾宇珩竟能如此设身处地为念薇考虑,甚至愿意为她放弃自己的感情。这样的良人,若是念薇不能把握,他这个做兄长的,恐怕也会抱憾终身。 他放下酒壶,目光深沉地看着顾宇珩:“若你真心待她,又何必在意顾家的态度?薇儿性子虽顽劣,但若有人真心护她,她未必不能收心。” 顾宇珩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你不懂顾家的手段。他们若是不认可薇儿,即便我娶了她,她也只会受尽委屈。我不想让她重蹈我母亲的覆辙。” 苏卿尧沉默片刻,忽然笑了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宇珩,你若是真心为薇儿着想,就该知道,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或许,你该试着为自己,也为她,争一争。” 顾宇珩闻言,目光微闪,似乎被触动了什么。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空酒壶,久久未语。 他本以为苏卿尧对念薇的感情非同寻常,甚至以为他不会轻易放她嫁人。毕竟,苏卿尧对念薇的言行态度,早已超越了寻常兄妹的情分,更像是对待心爱之人。他迟疑片刻,低声问道:“卿尧,你当真愿意将薇儿托付给我?” 苏卿尧被刚喝进嘴的辣酒呛得咳了起来,剧烈的咳嗽让他不得不抚着胸口,大口呷了几口茶水,才勉强平复。他放下茶杯,目光深沉地看着顾宇珩,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我也不瞒你。自从我对薇儿的感情变质之后,确实不愿她轻易离开我。可是……我不能只顾自己。” 他说到这里,声音压低几分:“毕竟,我和她之间的兄妹关系,注定我们不能结为伴侣。兄妹相jian一事,若被外人所知,必会引起轩然大波。而可以想象,中伤最深的一定是女子。与其让薇儿背负骂名,不如让我承受痛楚。只要她能遇到值得托付的良人,我在她身后默默守护,足矣。” 顾宇珩听完,心中震动不已。他举起酒杯,郑重地敬了苏卿尧一杯:“兄长,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苏卿尧笑了笑,眼中却闪过一丝苦涩。他举起酒杯,与顾宇珩轻轻一碰,随后一饮而尽。这当口,他着实需要杜康解忧,便与顾宇珩你一杯我一杯地敬起酒来。 两个时辰过去,顾宇珩已是醉醺醺的,眼神迷离,连坐都坐不稳。苏卿尧自己也喝了不少,但尚能保持清醒。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顾宇珩扶起来,半拖半抱地送到了念薇的院子里。 月光如水,洒在院中的青石小径上。苏卿尧站在院门口,看着顾宇珩踉踉跄跄地走进屋内,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背影在月光下拉得修长而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