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雪夜修罗
第五十章 雪夜修罗
檐角铜铃轻响,城东茶楼二层的竹帘被风掀起一角。赵思远甫踏入雅间,便见萧寒川临窗负手而立,月白锦袍上的银丝暗纹在日光下流转如冰。听到脚步声,他转身时广袖带起檀香,腰间悬着的鎏金绣春刀鞘轻叩窗棂,发出金玉相击的脆响。 "赵大人,久仰。"萧寒川的声音似浸过雪水的松针,清冽中暗藏锋芒。他抬手示意,腕间佛珠与玉扳指相撞,叮咚声里,赵思远瞥见对方虎口处一道淡色刀疤。 赵思远望着眼前这位指挥使,恍惚间竟忆起壁画里的修罗画像。剑穗轻扬扫过青砖的簌簌声里,那人转身时鎏金云纹的披风在暮色中流转,恍若佛陀座前剥落的金漆。眉峰是化不开的远山积雪,眼瞳却凝着永冻层下的寒潭,倒映着三途河畔摇曳的彼岸花。唇角似有若无的血色总在薄暮时分泛起,宛如白瓷盏底沉淀的朱砂泪痕。最令人心惊的是当他屈指抚过腰间佩剑时,羊脂玉雕琢的腕骨竟比剑鞘上的霜纹更显凛冽——这分明是月宫李清漪执掌广寒桂枝的手,怎会握得住饮血的修罗刃? 赵思远躬身作揖,袖中密信贴着肌肤发烫:"萧指挥使亲临青屿,赵某不胜荣幸。"他余光扫过案上紫砂壶——壶嘴正对着自己,这是江湖上"鸿门宴"的暗号。 萧寒川屈指叩了叩檀木案几,三长两短。屏风后立时转出两名玄衣侍卫,捧着卷宗悄然退至门外。"听闻赵大人近日与靖国公世子傅其弦过从甚密?"他斟茶时袖口滑落,露出腕间狰狞的烫痕,赫然是诏狱烙铁的印记。 茶汤注入盏中的声响,竟似血滴落玉盘。 赵思远额间悄然滴落细密的汗珠,他深切体会到,这位以铁血冷酷闻名遐迩的指挥使萧寒川,果然是让人不寒而栗的存在。"雪夜修罗"这称号,于他而言,确是名副其实。 赵思远强自镇定,端起茶盏轻啜一口,借机整理思绪:"萧指挥使明鉴,下官与靖国公世子不过是公务往来,并无他意。" 萧寒川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他缓缓放下茶壶,目光如刀,直直刺向赵思远:“公事?赵大人可知,傅其弦近日与边关将领频繁往来,这其中是否有何蹊跷?” 赵思远心中一紧,但面上仍保持平静:“下官一介地方小官,朝堂之事,实在不敢妄加揣测。若真有涉及国事,想必傅世子自有分寸。” 萧寒川轻笑一声,目光如刀:"赵大人过谦了。青屿岛乃盐运重地,赵大人身为运司使,岂会不知其中利害?" 此时,窗外风起,竹帘摇曳,阳光透过竹缝洒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道光影。赵思远感受到气氛的紧张,他知道,今日这一关,恐怕不易过去。 "萧指挥使高看下官了,"赵思远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谦卑:"下官确实负责青屿盐运,但一切皆按朝廷章程行事,不敢有丝毫懈怠。至于傅世子与边关将领的往来,赵某确实未曾听闻有何不妥之处。" 萧寒川闻言,眼中寒光一闪,似乎对赵思远的回答并不满意。他起身走到窗边,背对着赵思远,目光远眺,声音冷冽:"赵大人,有时候,看到的未必是真相,听到的未必是实情。在这朝堂之上,每个人都是棋子,一不小心,就可能成为弃子。" 赵思远听出萧寒川话中的威胁之意,他紧握着手中的茶盏,指尖泛白:"萧指挥使的教诲,下官铭记在心。下官虽不才,但也深知忠诚二字,对于朝廷,赵某绝无二心。" 萧寒川并未立即回应,片刻后,他才转过身来,目光再次落在赵思远身上,他点了点头,语气稍缓:"赵大人的忠心,自然有人会去验证。今日邀赵大人前来,不过是想提醒一句,朝局动荡,赵大人还需谨言慎行。" 他重新坐回案几前,端起茶盏,轻啜一口,然后缓缓放下:"青屿地处要害,近日有异动,要加强青屿岛的防务,赵大人恐怕要配合一番。" 赵思远立刻应道:"下官定当全力配合,为朝廷效力,为萧指挥使分忧。" 萧寒川微微点头,似乎对赵思远的回答感到满意。他拿起茶壶,为赵思远再次斟满茶盏:"那么,就请赵大人准备好相关事宜,若有需要,我会派人前来协助。" 赵思远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知道,心中的石头虽未完全落地,但至少眼前的局面算是稳住了。 "萧指挥使放心,下官会即刻着手准备,确保青屿岛的防务万无一失。"赵思远的语气坚定,试图展现出自己的诚意和决心。 萧寒川审视着赵思远,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赵大人能够如此配合,本使甚慰。不过,"萧寒川话锋一转,语气中又带上了几分严厉:"若是发现有丝毫异动,或是赵大人有所隐瞒,后果自负。" 赵思远心中一紧,他知道萧寒川这话绝非空xue来风,而是实实在在的警告。"下官明白,定不敢有丝毫隐瞒。" 随着日头逐渐西沉,窗外的风也渐渐小了。赵思远起身告辞,萧寒川也没有多留,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赵大人,好自为之。" 赵思远走出茶楼,脚步沉重。他知道,从今天起,他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可能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但他也清楚,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局中,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才能确保赵家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