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挟恩图报
第九十四章 挟恩图报
此后几日,念薇便跟在苏卿尧身边,全神贯注地看着苏卿尧如何与掌柜们周旋商议生意上的事务。她见那掌柜们眉飞色舞地分析着市场行情,苏卿尧则运筹帷幄,凭借着敏锐的洞察力和沉稳的气度,总能引得掌柜们心悦诚服地点头称是;又或是看着苏卿尧如何与形形色色的客人巧妙周旋,在谈价还价之间游刃有余,既能维护商号的利益,又能让客人心满意足地离开。 念薇一心沉浸在这奇妙的商业世界中,渐渐领悟到其中竟蕴藏着无数深奥的学问。从市井需求到货品定价,从伙计调度到库房盘存,每一处细节都如精密的齿轮,环环相扣,缺一不可。随着对生意门道的深入,她愈发觉得这背后竟有无穷的趣味,仿佛推开了一扇通往全新天地的大门,眼前豁然开朗。 每当念薇因自己的悟性提出一些独到而新颖的见解时,苏卿尧总是会微微颔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眼中满是赞许与期许。 不过须臾数日,念薇便从一个对商事一窍不通、懵懂无措的商界新手,蜕变为应对自如的商界新星。她就像一块善于吸收养分的海绵,学得极快。无论是面对那些难缠又狡猾的客人,她总能以聪慧与机智巧妙应对,三言两语间便让客人们心悦诚服,不知不觉中被她的谈吐与气度所折服;还是处理那繁杂琐碎的账目时,她显得有条不紊,每一个数字在她眼中仿佛都有了生命,经她一番精心梳理,便变得清晰明了,丝毫不乱。 苏卿尧将这些变化都看在眼里,心中既欣慰又感慨不已。欣慰的是,这个从小被他捧在手心里呵护的meimei,如今竟能展现出如此坚韧与聪慧的一面;感慨的是,时光的力量竟如此神奇,能让一个人在短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改变。索性,苏卿尧不再插手,放心地将几家铺子的具体事务放手让她独自处理。 念薇虽说尚未达到炉火纯青的娴熟境界,但在处理事务时却颇为有章法。她行事细心谨慎,任何细节都逃不过她那敏锐的目光;遇到难题时,她也能保持镇定,冷静地分析思考,从容应对。 苏卿尧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与掌柜们商议事务时那专注认真的神情,与客人们谈笑风生时那自信从容的风采。此刻的他,心中不由得生出几分骄傲之情,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茁壮成长一般。 如此,苏卿尧放心地将几家铺子的钥匙稳稳地交到念薇手中,而后迈着轻快的步伐,踏上了前往江南的旅程。 念薇站在铺子的柜台后,手中握着一本厚厚的账册,眉目间透着几分专注。她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浅绿色罗裙,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显得清爽利落。铺子里人来人往,伙计们忙着招呼客人,她却丝毫不显慌乱,反倒有条不紊地处理着手中的事务。 “夫人,这批新到的绸缎已经清点完毕,您要不要过目?”一名伙计捧着几匹锦缎走上前,恭敬地问道。 念薇抬起头,微微一笑:“拿来我看看。”她伸手接过绸缎,指尖轻轻抚过那细腻的纹路,仔细检查了一番,点头道:“质地不错,花色也新颖,可以摆在前头显眼的位置,方便客人挑选。” 伙计连忙应声:“是,夫人。” 正说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妇人走进铺子,目光在货架上扫了一圈,似乎有些犹豫。念薇见状,放下手中的账册,主动迎上前,笑意盈盈地说道:“夫人可是在寻什么特别的料子?咱们这儿新到了一批苏绣锦缎,花色雅致,正适合您这样的贵客。” 妇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趣:“哦?可否拿来让我瞧瞧?” 念薇点头,转身吩咐伙计取来几匹上好的苏绣锦缎,亲自为妇人展开:“您看,这匹是海棠红的,绣工精细,最适合做秋日的衣裳;这匹是月白色的,素雅大方,若是配上些珠饰,定能衬得您气质出众。” 妇人细细端详,越看越满意,笑道:“掌柜的眼光果然独到,这两匹我都要了。” 念薇微微一笑,语气温婉:“夫人好眼光,我这就让人为您包好。”她转头吩咐伙计仔细包装,又亲自将妇人送至门口,柔声道:“夫人慢走,若有需要,随时再来。” 送走客人后,念薇回到柜台,继续翻看账册。 与此同时,东市街道上热闹非凡,人来人往。李澈带着一群家仆,大摇大摆地行走在这热闹的街道上。他一身华服,在阳光下闪烁着刺眼的光芒,仿佛在刻意彰显自己的尊贵身份。他目光四处游移,带着几分轻佻与傲慢,犹如一只觅食的猎豹,在寻找着可以取乐的目标。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念薇的身上。那目光中瞬间闪过一丝兴味,唇角勾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意。 他带着家仆走上前去,语气轻佻:“这位小娘子,生得如此标致,何必在此辛苦卖布?不如跟小爷回府,享尽荣华富贵,如何?” 他的眼神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欲望与探究,肆无忌惮地落在念薇的脸上。从她光洁的额头,到微微蹙起的眉尖,再到轻抿的嘴唇,每一处都不放过。 念薇脸色微变,下意识后退一步:“公子请自重,小女子不过是寻常商户,只想着努力经营自家生意,不敢高攀公子身份。”她心中虽有不悦,却仍保持着克制。她此刻是在为苏家打理商铺,身份不便太过张扬,自然不能打出靖国公的名号。况且,就眼前这人的嚣张跋扈程度,即便说出自己的身份,恐怕也未必能起到什么作用,反而可能会惹出更多的麻烦。 李澈见她神色冷淡,反倒更加兴致盎然,上前一步,伸手欲去拉她的衣袖:“小娘子何必如此冷淡?小爷我可是真心实意——” 念薇迅速侧身避开,眉头紧蹙,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公子若再纠缠,莫怪我不客气了。” 李澈闻言,不怒反笑:“哦?小娘子有些脾气,小爷我倒想瞧瞧,小娘子如何对我不客气。” 铺子里的伙计们纷纷围了上来,神色警惕地盯着李澈一行人。念薇站在众人身后,目光冷冽,心中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李澈手一挥,那几个如恶狼般凶狠的家仆,顿时如潮水般迅猛地扑向铺子里的伙计。他们眼中没有丝毫怜悯,拳脚如雨点般落下,肆意地挥向毫无防备的众人。铺子里顿时一片狼藉,货架倾倒,绸缎散落一地,伙计们的呻吟声与李澈的狞笑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刺耳。 李澈的目光始终紧紧黏在念薇身上,犹如盯着猎物的恶鹰。他猛地一步上前,粗暴地将念薇揽入怀中,动作蛮横而无礼,似要将怀中美人碾碎。念薇剧烈地挣扎着,却因力气悬殊,根本无法挣脱这如铁钳般牢牢的禁锢。她的脸色苍白如纸,眼中满是愤怒与绝望,却仍强撑着不肯示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清冷且威严的声音传来:“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如此欺负弱女子,小王爷行事,当真毫无分寸,胆大放肆到这般田地了!” 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令人不寒而栗。李澈动作一滞,念薇趁他分神,猛地挣脱他的束缚,退到一旁,脸色苍白却强自镇定。她抬眼看向门口那身着素色长袍的男子,心中不由得一松,仿佛找到了依靠。 李澈被这突如其来的打断惹得恼羞成怒,冷笑道:“齐淮,你也敢管本王的闲事?” 那男子正是齐淮。他立于铺子门口,神色冷峻,目光如刀,直直刺向李澈,仿佛能洞穿人心。 齐淮缓步走进铺子,目光扫过倒在地上的伙计们,最后落在李澈身上,语气淡漠却带着几分深意:“小王爷再不收敛,今日之事,恐怕不会轻易了结。” 李澈却全然毫不在意,依旧带着几分垂涎的目光在念薇身上肆意游走:“哼,就算你告到皇伯父那里又如何?最多也不过是罚我跪几天祠堂罢了,还能真把我怎样?” 原来,这李澈乃是当今圣上同母胞弟睿王的独子。睿王早逝,只留下这一个血脉。正因为如此,他自幼便被太后和皇上百般溺爱,宠得无法无天。他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平日里最是爱拈花惹草,横行无忌,京中百姓虽对他怨声载道,却无人敢轻易招惹。 念薇听闻李澈这蛮横无理的话语,心中不禁一沉,脸色愈发苍白。她虽早知李澈身份尊贵,却未料到他竟如此肆无忌惮,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她咬了咬唇,强自镇定道:“小王爷身份尊贵,更应自重,何必为难我一介弱女子?” 润色:李澈闻言嘴角微微一勾,露出一抹轻蔑至极的不屑笑意:“自重?在本王看来,这世间最为紧要的,唯有权力与享乐。你这样的女子,能得本王另眼相看,已是几世修来的无上福气了。”他向前一步,逼近念薇。 待他走近,整个空间似乎都因他的存在而变得压抑,念薇不由自主地微微后移,藏于齐淮那如磐石般宽厚坚实的身影之后。 此时的她,心中固然充满惧意,面上却依旧是保持着那份自有的不卑不亢:“小王爷的厚爱,小女子委实难以承受这份殊荣。我虽是弱质女流,却也知晓自尊自爱。还望小王爷能自重,不要逼人太甚。” 齐淮也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稳稳地伫立在念薇身前,将李澈那充满侵略性的目光遮挡得严严实实。他神色冷峻,语气中带着几分警告:“小王爷,行事需有分寸。若再纠缠不休,莫怪我不客气了。” 李澈唇角微微一撇,发出一声冷哼,带着几分嘲讽说道:“若我没记错,这位楚楚动人的美娇娘,夫婿应是傅其弦吧?瞧瞧齐大公子如此呵护备至的模样,看来你二人之间,倒是颇有些暧昧不明啊。”言下之意,他竟是知晓念薇身份的。 闻听此言,齐淮却神色从容,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小王爷慎言。其弦乃是我表兄,我出面护卫他的妻子安危周全,不过是秉持着基本的道义与情谊。反观小王爷,身为皇亲贵胄,却在此地对一名弱女子肆意欺凌,此等荒唐行径传扬出去,还是会对小王爷高贵的名声,带来不小的负面影响吧。” 李澈被他的话噎住,脸色一沉,一时无言以对。他咬了咬牙,恨恨地瞪了齐淮一眼,冷笑道:“好,当真是好得很!今日之事,本王记下了。咱们走着瞧!”说罢,他气得浑身发抖地拂袖而去。 在李澈离去后,铺子顿时安静下来,仿佛之前的剑拔弩张从未发生过。念薇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宛如解开了紧绷许久的绳索。她缓缓抬起头,目光中满是感激地看向齐淮,轻声道:“今日多亏了你出手相助,不然……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齐淮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语气中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夫人打算如何谢我?” 念薇闻言,脸颊迅速升温,一片绯红从脸颊蔓延至耳根。她抬眼看向齐淮,见他目光灼灼,似笑非笑,不由得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衣袖,轻声道:“齐公子今日相救之恩,念薇铭记于心。只是……公子这般挟恩图报,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齐淮目光专注地凝视着念薇,视线仿佛能透过她的眼睛看到心底:“夫人此言差矣。我不过是随口一问,怎就成了挟恩图报?莫非夫人心中已有了打算,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念薇被他这番话噎住,心中又羞又恼。她下意识地咬了咬嘴唇,那艳丽的唇瓣被咬得微微泛白,试图以此来强自镇定。片刻后,她抬起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倔强,说道:“齐公子说笑了。念薇虽感激公子相助,却也不敢随意许诺。若公子有何要求,不妨直言。” “这可是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