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小说 - 经典小说 - 忠犬养成手册(仙侠 1v1 )在线阅读 - 狗的前半生

狗的前半生

    

狗的前半生



    傍晚时分,城南小巷里传来一阵锅碗瓢盆的乒乓声。

    街坊们对此习以为常,依旧做着自己的事。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破旧不堪的茅草屋里,只见一中年男人怒目圆瞪,对着眼前的少年吼道:“我让你偷的东西呢?你是不是又自己私吞了?没钱我怎么养活你们娘俩?!”

    少年没说话,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男人,自己的父亲。

    路大远见他一言不发,愈发笃定了自己的想法,脸色也跟着阴沉下来:“路长川,我问你话呢?你把钱藏哪去了!”

    少年仍是一副不愿开口的模样。

    “啪”

    重重的一声。

    果然,不到半秒,男人的巴掌就落到了路长川的脸上。少年踉跄几步,半边脸登时红了一片,肿胀不已。

    若是寻常小孩被父亲这么一打,此时肯定招架不住,一五一十地说了。

    可是长川不一样,他并未表现出半分害怕,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颇有几分无畏。

    路大远眼珠一转,见硬的不行,态度立即一百八十度转弯:“川儿,你也不是不知道,就你娘那病,我哪里有钱给她请大夫啊?只要你乖乖把钱给我,你娘才能好起来,知不知道啊?”

    少年眨了眨眼,似乎听进去了,缓缓开口。

    男人几乎要笑出来了。

    “钱丢了”

    短短三个字,不亚于一盆冷水,瞬间浇灭了男人的希望。

    路大远的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便僵在脸上。想到两人早已撕破了脸,他收了笑容,也懒得演慈父,冷哼一声,转身朝外面走去。

    见男人走远,少年迈步进了里屋。

    天色已暗,屋里没点灯,黑洞洞一片。

    路长川拉开帘子,点燃了桌上的烛台。火苗闪烁,映出床上女人的脸──毫无血色的白,显得眼下的大片青黑异常清晰。

    “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女人张了张嘴,好像有话要说,却只拼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

    少年附耳过去,只听到了一句话。

    “我要走了…”异常清晰。

    他垂下眼,十五岁的年纪,早已不是孩童,怎么会不明白“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回话,女人依旧自顾自地说着。

    “照顾…好…自…己”

    这几个字仿佛耗尽了女人的精力,说完,她便沉沉睡去。

    少年买的汤药还算有效,女人的状态一日比一日好。之前,她只能在床上无力喘息。

    路长川熄了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少年毫无睡意,只是任由思绪越飘越远。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也许是几年,也许是几个月,也许是几天。

    无论如何,他都已经习惯了。

    习惯了穷困潦倒,习惯了遭人冷眼;

    习惯了身处逆境,习惯了得过且过。

    只是他没有想到,上天总是善于玩弄凡人的命运,自己亦是其中之一。

    第二天,晨光熹微,路长川睁开眼,起身整理被褥,打扫屋子,起锅烧水,添柴煮粥。

    这些是他的日常。

    做好饭,盛进碗里,待其温热,他才端着进了母亲屋里。

    女人早已醒来,见少年进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接过碗,低下头,小口小口地喝着。

    她吃的不多,不过一刻钟,手里的碗就放了下来。

    长川拿着碗,转身欲走。

    女人看着少年的背影,开口:“川儿,又要出去吗?”

    他没有回头,只留下一句“嗯”。

    刷完碗,路长川整了整衣衫。望着空无一物的灶台,犹豫片刻,还是将手里的面罩塞进口袋。

    上午出门做工,正午回来做饭,下午还是做工。

    日落西山时,则是戴上面罩去行窃。

    选择体力活是有原因的。他虽上过几年学堂,却不足以教书育人;性子也是沉默寡言,做不来招人揽活的事;至于修炼,最近的门派也在百里之外,仅仅车马费便叫人望而却步。

    干活时,少年心里偶尔会有几分快慰,仿佛将几十斤的货物扛在身上,肩上的担子便会相应地轻一些。

    汗水滴落几轮,影子逐渐变短,一上午就这样过去。

    领了工钱,去集市买了一小块rou和几棵菜,长川回到巷子里。

    推开门,屋里一片狼藉,东西倒的倒,碎的碎,已经被人洗劫一番。

    路长川面色一沉,快步向里屋走去。

    东西丢了不要紧,总归也是些不值钱的玩意,重要的是──

    屋里空空如也,早上躺在床上的人也消失不见。

    是谁?!

    倏地,少年像是想到了什么,猛然推开旁边的门。

    路大远在自己的床上睡得正沉,身边杂乱地散落着穿脏的衣物,没喝完的酒──这些都不重要。视线扫过男人的手,此时正紧紧攥着几张银票──是自己昨天偷来的。

    怒火从胸膛烧到四肢,路长川走近男人,伸手抓住了男人的衣领,另一只手朝着他的脸左右开弓,毫不留情地落下几个巴掌印。

    路大远被这痛意一激,登时睡意全无,忙不迭睁开眼睛,还没来得及思考,便已开口求饶:“官人饶命啊,不是我要来赌的,我是为生活所迫啊,您就饶了…”

    话已出口,他这才看清眼前人,抓着自己衣领的不是所谓的官人,正是自己的儿子。

    男人的脸涨成猪肝色,恼怒不已:“路长川!你这是干什么?!”

    少年注视着男人,随即看向里屋:

    “她,不见了。”

    纵使脑子再不清醒,路大远也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孟春兰这女人去哪了,我怎么知道?”脖子下的手掌越收越紧,男人挣扎了几下,徒劳无功,这才抬头,眼里带着几分挑衅,“倒是我养了你这么多年,偷到钱了还藏起来,也不知道孝敬你老子。”

    说罢,他抬起攥着银票的手,在少年面前挥了挥,脸上尽是得意:“你藏哪我都能找到。”

    回答他的,是几记砸在面中的闷拳。

    “你是说,你上午在家,找到了我的钱,但是不知道我娘去哪了,是吗?”路长川一字一顿,问道。

    “不是这样还能是啥?”路大远虽然脸疼,还是忍不住嘲讽,“就她那身子,出去怕是走不了几步就死在人家门口了。我都懒得掐死她”

    少年定定地看着男人,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茫然。

    路大远见其不再动作,自己仍旧挣脱不开束缚,恨恨地看着他。

    他突然心生一计,清了清嗓子,嘴里蓄了一口宿醉后的浓痰,准备向前吐去。

    就在这时,路长川好像想到了什么,手一松,男人便重重摔在地上。

    那口痰硬生生卡在喉咙里,上下滑动,最后又回到鼻腔中。

    “咳咳,咳。”路大远被自己的口水呛得不轻。

    男人还未缓过神,便听见头顶传来的声音。

    “那你还是该死。”

    仿若死神的宣判。

    “你敢?!路长川,我可是你爸!”路大远汗毛直立。面对这个比自己还低一头的男孩,他头一次感到畏惧。

    “你说的不算。”

    下一秒,拳头像雨点一样袭来。

    男人还没来得及防守,就被揍了个鼻青脸肿,与之前的掌印相映,显得十分滑稽。

    “别,别打了!川儿,我可是你爸啊!没有生恩也有养恩吧?”

    武力压制下,路大远酒都没醒完,根本不敌,连连求饶。

    路长川没停,冷冷地看着男人的丑态。

    见求饶不管用,男人气急败坏,索性破罐子破摔:

    “老子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摊上孟春兰和你这两个赔钱货!

    实话告诉你吧,你这个贱种根本不是我亲生的!

    是那个贱货非要捡你回来!结果没几年就生病了,我为了给她治病,钱都没有了!”

    少年这才停下。

    路大远看他这副模样,开心极了,仰天哈哈大笑起来。

    “孟春兰走了也好,我也不用再费那无用功了。

    有了你这钱,我再打几把就能把亏的钱赚回来,哈哈哈哈…”

    男人笑着笑着,猛然喷出一口血水。

    如他所愿,有几滴血确确实实溅在了路长川脸上。

    少年并未言语。

    过了半晌,他才开口:

    “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

    路大远正欲反驳,胸口却一凉。他低头一看,不知何时,一把匕首已经深深刺进自己胸口。

    这下,连赢钱的机会都没有了。

    男人死不瞑目。

    少年踏过路大远的身体,走向屋外。

    明明是正午,天空却不见一丝阳光,反而乌云遍布,平静无风。

    无端叫人烦躁。

    “藏着有意思吗?”

    看着空荡荡的院子,少年突然开口。

    “啪”“啪”“啪”,一个人影拍了几下手,缓缓从角落走出。

    男人不知在这里站了多久。

    路长川抬眼,此人衣着华贵,气质不凡,与这破旧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将少年上上下下地扫了一遍,笑到:

    “公子刚才可是杀了自己的父亲?”

    “与你何干?”

    “不知这事若被官府发现,公子会是何等下场呢?”

    “你想干什么,直说便是,何必如此弯弯绕绕。”

    路长川脸色未变,将问题抛了回去。

    男人叹了口气:“公子难道没听说过二皇子的名号吗?”

    “二皇子是谁与我何干?”

    见少年软硬不吃,男人只好开门见山,说到:

    “我就是二皇子,此番前来,是想问你是否愿意为我效力。”

    “毕竟,”男人话锋一转,“你弑父一事,恐怕不好解决吧。”

    他没再用疑问句,话里话外满是笃定。

    “是又如何?二皇子当真是为了救我于水火而来的么?”

    男人笑了,不再虚与委蛇,脸上露出几分阴狠:“做我手下的一条狗,或者死,你自己选。”

    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即刻就答应了,没有一丝犹豫。

    他站在原地,直视二皇子的眼睛:

    “我有两个条件:

    第一,帮我处理屋里的尸体,抹掉记录着我的的一切;第二,找到我娘的下落。”

    二皇子听罢,勾了勾唇:

    “小事一桩。”

    话音刚落,身后某处便闪出几道黑影,朝着不同的方向飞去。

    “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一条狗了,不要不听话。”

    少年垂着头。

    此时他并未察觉,命运的溪流已经悄然改变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