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貓

    「清茵，妳今天的穿搭好可愛喔，是不是有約會？」

    「哪有啦，是因為昨天衣服還沒乾，臨時抓了一套來穿。」清茵害羞笑著搖搖頭。

    「真的假的？結果意外很搭耶，不愧是設計部的，美感就是好。」

    清茵找到了新工作，一間小型的創意設計公司，環境雖然簡單，薪水也不算高，卻讓她感到久違的輕鬆與平穩，生活漸漸步入正軌。辦公室不大，有種溫馨的氛圍。牆角放著盆栽，桌面上擺著各種搞笑小廢物，每天早上還會有人提早來泡好咖啡。中午時，同事們會自動組成外食小隊，邊走邊聊八卦。

    「妳知道對面大樓的行銷部最近又換主管了嗎？上個才撐三個月耶。」

    「那邊太cao啦，我朋友之前在那兒實習，下班時間根本是傳說。」

    「我們這邊好幸福喔～每天可以準時下班，老闆又不會盯人。」

    「只差薪水太低。」

    跟著辦公室的同仁嘻嘻哈哈地走在陽光下，那一瞬間，清茵覺得自己過往那段酗酒自殘為愛受傷的日子，就像夢境一樣。

    下班時，同事熱情地招呼說：

    「清茵！下班要不要跟我們去吃燒rou？現在新開的那家有打七折喔！」

    「不好意思，我要回家陪貓。」清茵微笑搖頭，語氣溫柔卻堅定。

    這個理由幾乎成了她的標準回絕台詞。

    可她並沒有回家。相反地，她走進了鬧區一家網吧，在昏黃燈光下選了一間小包廂，戴上耳機，點開了電影清單。螢幕上，《黑淵》、《殺手企業》、《無聲者》一部接一部播放。女主角藍眼冷面，動作俐落，眼神裡總藏著壓抑的情緒與撕裂的痛楚。她幾乎不說話，卻讓人移不開目光。

    清茵看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一邊握緊滑鼠，一邊屏住呼吸。

    河允——和墨墨長得一模一樣，卻截然不同的女人。

    她上網搜尋關鍵字，在某個中文粉絲論壇中找到了更多內容：童年照片、紅毯訪談、幕後花絮，甚至有粉絲翻譯的冷門專訪影片。

    她拼湊出一個更真實的河允。河允的話很少。那雙藍眼睛是隔代遺傳，小時候因此被霸凌，卻也讓她在試鏡時鶴立雞群。她說她很感謝自己的眼睛，因為它們成就了她的人生。

    一段舊採訪片段在螢幕上播放，畫面明亮，主持人語氣活潑又帶點戲謔：

    「河允啊！那部盲人題材的電影我看了三遍，太驚人了！妳那眼神空無一物的樣子，根本不像演的。請問妳到底怎麼辦到的啊？」

    鏡頭轉向河允。她穿著素色高領上衣，藍眼沉靜，語氣平穩得像講述他人的故事。

    「我是使用方法演技。在拍攝期間，我在日常生活中也維持著看不見的狀態。」

    「妳是說??洗澡、吃飯、坐電梯都閉著眼睛？」主持人誇張地瞪大雙眼，「這已經不只是演員的敬業，是某種??修行等級的瘋狂耶！」

    河允微微點頭，神情淡然。

    「那妳接下來有什麼想挑戰的角色嗎？」主持人眼裡閃著興奮，激動得比著手勢，「能不能透露一下，像是??飛天遁地的超級英雄？」

    「也許是泰山吧。」河允的聲音依然冷靜無波，「半人半獸的角色很少見，我很想挑戰看看。」

    「哇嗚！」主持人笑得直拍大腿，「果然是妳，別人都想演王子公主，妳想當野人。」

    觀眾席笑聲四起。主持人趁熱追問：

    「那換個輕鬆點的話題，這也是粉絲們的關注焦點。河允妳這麼神秘，大家都很好奇！拍了這麼多驚悚片，有沒有想試試甜滋滋的愛情戲呢？更具體一點，有沒有戀愛理想型？要是我們現場觀眾有人符合條件，也可以報名參加嘛。」

    河允沉默了一秒，唇角微微上揚，卻不是被逗樂的笑，更像是對問題做出禮貌回應。

    「年紀比我大的成熟男人，一米八五以上，有結實的胸肌和八塊腹肌??最好帶點野性。」

    「哇塞哇塞！一米八五以上，有結實的胸肌和八塊腹肌！」主持人發出高分貝的驚呼，「是說??這條件根本在點名水行俠吧？要不要我幫妳寫封信給他？說不定你們可以在好萊塢碰面喔～」

    全場笑聲四起，河允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多說什麼，彷彿與這場熱鬧格格不入。

    清茵盯著畫面，眼神逐漸暗下來。

    那個坐在主持人身邊、沉默又冷淡的藍眼少女，和每天在她懷裡撒嬌喵叫的墨墨，怎麼會是同一個人？

    因為是演技派影星嗎？她實在演得很好。

    清茵盯著畫面，嘴角卻苦澀地牽動一下。

    她想起家中那隻『貓』，晚上總會撒嬌地喵一聲，在她腳邊蹭來蹭去；那個不喜歡穿衣服的女孩，總習慣性地脫光衣服窩進她懷裡，貪戀她體溫的樣子。

    一樣的藍眼，不一樣的靈魂。

    她明知道這樣探詢是不對的，卻還是一次又一次點開影片，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耳機裡響起河允冷靜的聲音，螢幕映照著她沉靜的面容。她越來越了解河允。

    而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有另一雙異瞳正孤單地望著家門口，聽著時鐘滴答聲響，一聲不吭地等著那個說要「陪貓」的人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