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小狗。
99 “小狗。”
短时间内,小雾的脑海中闪过无数心思。 她会被认出来,还会被连续追问。 为什么画着比平常肤色深暗不止一度的妆容。 明明是他的人,为什么站在这里。 她有什么目的。 不是没有发生过特殊情况。 管沁之前,二叔某个私奴被对家收买,盗走了裴家重要的情报资料。 当时她的下场是什么来着。 抓到、绑起来,关到专用刑堂,一个晚上就交代了所有事情,最终被二叔亲自处理。 那时候,裴译忱不似今天这般如日中天。 他比现在闲散。 没担着什么重要职务,也没有掌管裴家核心,他常年在外,没人知道他在干什么,连情报贩子管沁都查不到行迹。 但能够确定。 绝大多数刑堂审问,都有经过他的手。 这是裴家藏在水面之下的、鲜为人知的秘密。 小雾不寒而栗。 胸膛中长了把沉重的鼓,在此刻胡乱作响,脑海中那根松弛的思绪线紧紧绷起,手心隐隐挂汗。 膝盖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 应该立刻跪到他面前,用接近真实的话术和柔软的语调表明问题。 她犹豫。 风色撩动之际,高大的棕榈树枝叶繁立。 二叔轻咳,恭敬了些,从旁提醒。 “……领导,她不重要,今天咱们还有重要的事。” 鼓声快要滚到了嗓子眼。 呼之欲出时,裴译忱放开纤白的手腕,像一阵霜气离开萦绕地。 “我怎么看,她对二叔还挺重要。” 饶有深意地瞥过她的脸,又转向四姨太,“旧情都能甩一边。” 二叔悻悻然干笑两声,赶紧叫小雾过来倒水。 “怎么会,就是个新人,没见过。” “看起来您见过?” 裴译忱靠回去,双手合十,放在桌前,交叠的拇指规律而无声地敲,一下又一下,惬意而松散。 比她心跳缓慢得多。 也不看她,只淡淡回:“她是谁。” “咚”地一声。 大鼓坍塌了。 坠入心脏里。 刚刚因裴译忱而生的紧张、犹豫和惶恐都在此刻归于虚寂,取而代之的是湝湝酸意,充入头颅,昏胀胀。 旁边四姨太煽风点火。 “二少是什么人,还能跟你一样,见个长得精致点的就记入猎艳名单。” “这么多年过去,能入二少眼的不也就景韵那个小姑娘?” “对了,我听说,她好像没怎么被景家事波及,现在人在国外?” 裴译忱头也不抬,对这个话题全无兴趣,寡淡地敷衍:“谁知道。” “聊点正事。” “……正事重要,过去那点事总扯着多没劲。” 二叔跟腔。 小雾垂下视线,转过身,开始泡茶,逐一添水。 她猜不到裴译忱的心思。 是认出来了她,全无在意,还是根本就没认出来。 很快,她就知道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茶水送到他手边时,他看都没有多看一眼,好像刚刚的对视只是她的错觉; 跟二叔谈到不少事,不算小,也没有刻意避讳。 只把她当成普通佣人。 需要水的时候,才会蜷起食指,在桌面上敲一下。 全程冷淡,没有任何互动。 与她第一次见到的样子别无二致。 应该是幸运的,她想。 总比从二叔只言片语中猜测裴译忱的意思来的直接。 只是胸口太胀了,腿也站的累,听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后,她便重新闪进角落里,拿出手机,给管沁发消息。 ——「把人换回来了吧」 ——「裴先生没回来,咱们俩想要的消息都探听到了吗」 小雾的手指停留在输入法界面中。 片刻后,才又回。 ——「老地方见」 然后,收拾东西,等着能够接替自己的老手过来后,悄无声息地走出门。 只不过,她不知道。 门开阖之后,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裴译忱掀了下眼皮。 这样微妙的动作很快被二叔捕捉到,“刚刚说错话了?” “没有。”裴译忱捏起茶杯,抿了一口,嗓音懒沉,“继续。” - 所谓老地方,其实是一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走廊。 位于两栋楼中之间,连接着主宅和一个别院,以前也是来往人流挺多一个地方,自从裴清和出事后,这栋别院再无人居住,白天之后,人迹罕至。 也是小雾跟管沁最爱私会的地方。 她那里有别院的钥匙,如果天黑的晚,还能邀请管沁进去小坐一下。 裴家的琉璃灯盏早早就打开了。 太阳没有了踪影,屋外的山水灯火悬进了模糊的昏明线里,站在走廊窗边,许多限量款跑车陆续开进庄园大道,踩着最后一点落日余晖,开进来。 小雾足足等了快四十分钟,才等到管沁的回复。 ——「我快到了」 ——「刚刚一转头,就碰到了四姨太,吓死我了,没敢走」 这位四姨太不光光说话酸里酸气,还最看不得管沁,不过她相信管沁有应对办法,没再多问。 她想着一会儿得长话短说。 因为那边结束了,她不知道裴译忱会不会直接回主卧室。 消防通道的门板响了一声。 她眼眸微亮,快步走到门板跟前,推开门,笑着说:“不像你啊,今天怎么从这个门上……” 话音骤顿。 后面没了声音。 高级防爆门板门口,靠着一个熟悉的,高大颀长的身影,好像正在点烟,手中捏着一个金属卡片打火机。 看到她之后,目光不动。 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神情,随手掐掉了刚刚点着的烟,吧嗒。 金属弹片的动静整个走廊都听得见。 小雾停下脚步。 想起来自己还没有卸妆,而刚刚阳光正好的情况下,裴译忱没能认出她。 谨慎问好:“裴先生。” 裴译忱面无表情。 “小狗不认主了。” 小雾:“……” 片刻后,赶紧齿缝中挤出讨好的话:“主……主人,好巧,您也喜欢在这里看风景吗?” 蹩脚的理由。 她都不敢相信是自己想出来的。 觑着他。 “您不在,我太想,就来这里站……一站。” 不如不说。 裴译忱神色里的嘲讽意味更浓了。 好整以暇地眯着眼睛,睨她。 捏起她的下颌,抬高。 粗粝的指腹蹭过她的脸颊。 淡凉地说:“化得真丑,卸了。” 小雾身体僵硬。 一向反应很快的人滞在原地。 偏偏此刻,旁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轻松、惬意。 “雾宝,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