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眼烟云
过眼烟云
浦鹓雏醒来,一旨查封周府与矿场,周府男子流放漠北、女眷充入内城的浣衣局。旨上虽称是因周湮逼良为娼和周滈冒名顶替之故,但周苫知道,最大的原因还是自己,因为她挑战到了浦鹓雏的底线。 被拉到公主府大堂受鞭刑五十下,不管闻讯赶来的浦九如如何劝说,浦鹓雏都视若无睹,淡定饮茶,默然看周苫被打得皮开rou绽雪肌生花。 “把她们扔出府去。” 她们,包括江忆仙。 周苫发女色疯的时候,江忆仙蒙着眼呆杵在一旁,不敢轻举妄动,不加入亦不阻止,正是这副旁观者清的模样惹恼了浦鹓雏。心气极高的晋王殿下自然而然迁怒到她身上,不会护主的狗,养来也无用,索性一齐打发出去。 “殿下!我什么都未做……” 好不容易攀到高枝的江忆仙怎能眼看这扶摇直上的机会毁于一旦?她跪爬到浦鹓雏脚下,扯着女人的裙边求道:“请殿下再给我一次机会……” “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就因为你什么都没做,所以比做了的还可恶。” 浦鹓雏冷冷抽回裙摆,转身回府,见江忆仙还要纠缠,身后的侍卫过来补上一脚,毫不怜香惜玉,一脚踢得她滚下府门口的台阶,滚到遍体鳞伤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周苫身边,承受着街上行人的指指点点。 “死了没?”江忆仙无视周围人的非议,踢一脚地上装死的少女。她环瞪一圈陌路人,同为蝼蚁,谁又比谁境地好了?笑吧笑吧,笑我便笑自己,不过,笑到最后的,一定是我,她这样想。 “嘶——!快了,你再补几脚的话。” 周苫从地上爬起来,只是直身从地上坐起来,就已经要了她半条小命了。浦鹓雏这回下手极黑,五十鞭,鞭鞭破皮触骨,她背痂刚好,不必看,这回定又是一副惨不忍睹的烂创之景。 凝结的血痂粘黏着衣料,刚想站起来,就会撕扯到背部伤口,雪上加霜。周苫龇牙咧嘴,一张俊俏的脸蛋疼到变形,她求江忆仙扶她一把。 “麻烦,没死就快走。” 江忆仙拉起地上少女,眼睛瞥到她后背血淋淋一片、被浸透得红中泛黑的布料时,猛然一顿,触目惊心。 二人在街上行人诧异的目光中雇来马车,江忆仙还要帮她买药,周苫摇头不肯,央她快让她回去周府,她想看看祖母及家中人眼下的状况。 “你想见她们,还回什么周府?”江忆仙冷冷哼气,“直接让车夫将车驾去内城的浣衣局即可。” 浣衣局,唯一未设在皇宫的内务所,里面多是收容一些宫里老了后无处可去的宫女,给她们一个能自食其力的地方度过晚年。除此之外,一些犯了罪或受家中牵连而获罪的女子也会被充入这里来服役,不干满期限交满赎银,是出不了浣衣局的。 江忆仙虽然语气不好,但说得也对,周苫没计较,托车夫驱车赶去浣衣局。半途江忆仙嫌周苫身上血腥味太重,喊停了车,下去买来创药,强行给她涂上后,又将顺手买来的一件布衣扔到她身上,别过头抱着胳膊,冷冷道:“没死就自己换上,之前我还觉得你聪明,哼,没想到竟也是草包一个,你自己作死可以,却无辜连累家里人,更牵连我不受长公主待见,这笔账,我早晚跟你算。” 周苫撕扯下身上被鞭打的破烂不堪的衣服,换上女人给的,事到如今,仍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说:“我知道你是菩萨心刀子嘴,专门给我买的,还非说是看不惯。” 换好衣服,少女侧靠在车厢上,懒懒洋洋,用看穿一切的眼神看向江忆仙,道:“你以为我不那么做,浦鹓雏就会放过我吗?” “什么意思?”江忆仙道。 “从姜国出来后,她就盘算着收拾我了,只不过一直没想到怎么处置而已。” 江忆仙敏锐地嗅到一丝线索:“在姜国发生了什么?” “这可告诉不了你,她不杀我,是因为我还有用,你要知道了,她包杀你的。” “你有什么用?” “哈,这也不能告诉你。” “穷卖关子。” 斗嘴间,马车已经行到地方,周苫忍着疼跳下车,正碰上浣衣局的佥书出来点人数。周府上下几百口女眷,被侍卫严加看管地押到此地,浣衣局的女监工将在周府已经被盘剥一遍的女眷们里里外外又仔细搜查一番,摸出许多漏网之鱼的首饰来,直到所有人都素面朝天、不着一饰后,她们才向佥书交差,点头说好了。 佥书将搜出来的饰品和罪人数目记录在册,挥挥手让监工把人带进去。领头的侍卫和监工长完成交接,带着手下扭头回去述职去了。 周老太君对身旁涤心道:“你啊你,方才就让你走,你与周府并无瓜葛,何必跟着我进来受罪?如今人头已经算进去,这下想走也走不了了。” 涤心:“庵中受府上多年香火才得以长存,怎得不算有瓜葛?涤心亦非那种趋炎附势见风使舵之人,是我自愿留下照顾老夫人,老夫人若真将涤心视作忘年交,也不该这个时候赶我走。” 周老太君感动得以泪洗面,秦连横、周稞等一圈人围上去安慰,男监工见此嚷嚷开:“哭什么哭!你家男儿犯事的时候怎么没想起来哭?长公主判得还是轻了,科举舞弊、逼良为娼那等子事,就是把他们杀头都不为过,抄家流放才哪儿到哪儿?麻利点儿进去!别逼我动鞭子!” “你!”周稞性子烈,瞪他一眼想驳回去,被秦连横捂住嘴,给强行拉进了浣衣局里。 最后一个丫鬟进去后,监工长紧随其后给她们安排住处,临走时不忘给男监工上眼药,道浣衣局是为宗室干活的地方,而不是监狱,那等粗鲁言行不宜亮在大庭广众下,败宗室的脸。男监工人前附和,人后变了脸色,往地上吐一口痰,骂道:“什么东西就教训我?拿着鸡毛当令箭,周家那么个庞然大物说倒就倒了,周如璟那么受人尊敬的老东西都得进浣衣局做活计,我看你个小小监工能嚣张几时!” 他关上浣衣局的门,一举一动全落在不远处的周苫眼里。 “欺软怕硬的狗东西!”周苫在心里给他一拳,暗暗记下,眼珠一转,转身钻进车厢,让车夫把车驾去李村。 周府被抄的事早就在村里传开,村民见了我如见了瘟神,各个躲得远远的,我暗中记下这些人的面孔,又打跑几个不长眼想趁火打劫却不掂量自己斤两的懒汉后,一并付了马车的钱,与江忆仙分道扬镳,迈着大步往李庄去。